簪缨问鼎(161)
梁峰哪还猜不出?应该是这对夫妻逃荒路上发现了只野兔,想要捕兔为食,却不小心让兔子惊了快马。若是碰到真正的兵卒或是贵人,他们还能活命吗?
“你是哪里人士?为何逃荒?”
“我,我们是寮阳人。没……没吃的了,想,想去司州,投奔……舅兄。”那汉子结结巴巴答道。
“司州正在打仗,乱兵围困洛阳。”梁峰道。
那身后女子呜咽一声,竟然哭了出来。那汉子更慌了,连连道:“没事,没事。舅兄他一定没事……”
看着这两人,那还吓得完全不敢出声的孩子,梁峰长叹一声:“你们要是有意,可以随我回府,在那里做工,度过寒冬。”
没想到能听到这话,两人同时惊得失了声,却久久不敢回答。梁峰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又道:“我姓梁。”
听到这话,一直垂着头的女子突然抬头望了过来,当她看清梁峰容貌后,惊的像是痴了,一把抓住了丈夫的手臂:“梁,梁郎君!佛子!你是那个……”
“我是那个梁郎君。”
女子捂住了嘴,突然哇的声哭了出来,也不顾怀中孩子,重重叩在了地上:“佛子,求佛子救救我们……”
那声音中,再无恐惧,再无彷徨,只有无比虔诚的祈求。这不是第一个叫梁峰佛子的人,也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求救。然而这一次,那哭声就像穿透了胸中郁郁,直刺心扉。
梁峰闭了闭眼睛:“回去吧。”
他不知道崔游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即便是那样的期盼落在肩上,他也无法断然拒绝。面对这些鲜活的生命,他说不出那个“不”字。
在恼人的哭喊中,弈延发现身侧那人的神色再次平静下来。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揉了一把,他深深吸了口气,垂下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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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那蠢货又败了!”司马腾看着面前战报,腾身而起,“为何那人如此能战!”
那个人,当然是说镇守着洛阳的长沙王司马乂。从河桥一战开始,司马乂战战皆胜,甚至亲自押送陛下前往战场,鼓舞士气。据说敌军已经死伤四五万人马,如果再多给他些兵马,岂不是要击溃两王联军?!
司马越端坐在席上,面色也不好看。司马乂胜了,司马颖却并无退兵之意,大军把洛阳围的水泄不通。城里储粮本就不多,又被张方夺了城外粮仓,还掘了千金堨,害得洛阳城中水源枯竭。如果再拖个十天半月,城中岂不是要闹起粮荒?
然而思索半天,司马越还是摇了摇头:“士度招了雍州兵马,想要勤王。现在胜负未分,不能妄动。”
若是勤王兵马到了,击溃司马颖大军,他们这时反水,岂不折本?不过司马颖是个蠢货,司马乂却甚有祖上之风。若是这人胜了,朝中铁板一块,他还能有机会吗?
冷哼一声,司马越吩咐道:“这些日子,不论士度有何吩咐,都要照做不误!切莫让他抓住把柄。马上就要进入寒冬,这仗,总该有个头的!”
怎么说也是自家兄长,司马腾瞬间就听明白了司马越口中之意。用力颔首,他狠狠笑道:“一切都听阿兄的!”
第65章 乱起
一路从郡城回到梁府, 短短两日时间, 跟在车队后面的流民, 就从两个变成了六十个。阿良看到这批流民,一脸头痛的抱怨道:“郎主,现在已经错过了冬麦播种, 这些人要如何安置才好啊?”
“错过冬麦还有春麦,先把他们安置在下槐村吧。口粮里多混些麸子,饿不死人就行。还有棚屋要自己搭建,不能一下子让人闲下来。周边的地也趁着天冷深耕一下,等到春天种麦收成会更好。”梁峰浑不在意, 吩咐道。
就算存粮再多, 这么无限度的收容流民也不是个事情。然而阿良只是张了张嘴, 还是应了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这群明显就要饿死冻死的可怜人, 又有谁真忍心把他们赶向死路呢?
安排了流民, 梁峰就被绿竹拉去泡药浴了。之前那次纵马狂奔, 散心的效果不错, 但是副作用也不少。猛地受风,这副虚弱无比的身体根本无福消受,当晚就有了热度。加上惊马时用力过度,整个后背和大腿也是一片酸痛。两厢叠加,泡个热水澡显然是个好主意。
坐进热气蒸腾的浴盆,又把跟鸡妈妈一样的绿竹打发了出去,梁峰长长舒了口气,把头靠在浴桶上。舒舒服服躺了会儿,他突然开口问道:“弈延,营中有多少人了?”
弈延并没有跟进浴房,而是像一个称职的卫兵一样守在门口。听到问话,他也未回身,就那么答道:“槍兵三十五人,刀盾兵十五人,骑兵十人,还有十个弓手。正兵一共七十人。还有辅兵一百二十人,都练的槍阵,还未见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