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可餐(613)
少年震惊之后,沧然地望着漫天大火,他忽然很想再看看那个男人的表情龟裂,最好能看见那个人痛不欲生,或者面容狰狞。
少年忽然恶狠狠地向那个男人叫嚣着大火是他放的,他知道那个男人多在意明烈,就如同他在意这权势和享受很一般,那个男人痛恨失败。
所以他告诉那个男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将明烈和他一起烧死,让那个男人体会什么叫败得彻彻底底,永远不可能实现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毁了明烈太女。
因为明烈太女这一把火,连着十几年的恩怨和她自己的一切都烧尽了,所有人都只会看到她的节烈和大义,看到她为所有人做出的牺牲与妥协——她离开了,秋玉之再也没有理由去逼杀朝臣的大臣。
她已经永远地成为那一道照耀在帝国之上的光芒,永远为人缅怀,史书臣工都会记录下这惨烈而悲壮的一幕。
无数的大臣只会认定了是宸王秋玉之杀了她,而所有关于的她的诋毁,即使是事实,都会被视为诋毁,即使多年以后最多也不过成为野史上的一笔。
在正史里她依然是那个明睿沉稳、慈悲宽厚,照拂着所有的人,与恶势力斗争到底,最后在烈火里以身殉道,永铭史册为人歌颂的明烈太女。
“这一局……明烈太女赢了,她彻彻底底地赢了,而秋玉之彻彻底底的输了。”楚瑜喃喃自语,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这里时的心情。
明烈太女不愧她明烈的太女之号,若是能继位,她应该又是一位中兴之君。
只是她……却到底辜负了她身为母亲的身份。
辜负了,那个十月怀胎的稚嫩生命。
辜负那一双温柔纯稚的眼。
……
“是,她赢了,那个男人输了。”琴笙淡淡地道:“而且他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只是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少年竭尽所能地用他十三年生命里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去讽刺、去辱骂那个男人之后,连朝臣们都吓得脸色发白。
那个男人却只侧着他精致而阴郁的脸看着那少年片刻,随后唇角挑起一抹复杂又轻蔑的笑容。
那个男人到底临朝多年,又是战场杀神,浸淫在血腥与黑暗威压甚重,所有的人都在他森冷讥诮的笑容里,噤若寒蝉,连少年都只能恨恨地闭了嘴,死死地瞪着他。
他以为那个男人会杀了他。
那个男人的武艺修为已经不如他,可杀人不一定要武艺,少年知道自己还太稚嫩了,他明白那个男人在铁与血,权力的争夺里渡过了几十年,只要男人愿意,依然有的是手段可以弄死他,何况这里还有近卫营,双全难敌四手。
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这么做,他只对着少年露出那个无比轻蔑的笑容之后,便转身,竟然就这么走进了熊熊大火中——
“明烈以为她赢了么?”
所有人,所有的官员、宫人、甚至近卫营的将士们都彻底呆怔,近卫营的将士们原本就是野兽一样的存在,动作极快,他们几乎在一瞬间扑上去试图拦下未来的新帝,他们的主子。
但是也在一瞬间,男人抬臂,长剑震出巨大的气劲将所有的近卫营将士震出了数丈远。
随后,他从容地踏进了那燃烧着的绿焰的宫殿里,不过一瞬间,他身上的华丽皮裘就燃起了焰火,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平静地向深处走去。
而殿外所有的人都怔然,如着魔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冷,在大雪纷飞中站了几乎一天,只茫然地看着那火焰跳跃。
或许并不冷,那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太过炽烈,烧化了附近所有的雪,像一场雨,冲刷了所有的罪与血,还有许多不能言喻的恨,不能阐明的……爱。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楚瑜轻声呢喃,恍然如在梦中,只觉得苍凉。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判词不错。”琴笙幽幽一笑,轻声道。
楚瑜惆怅地轻叹:“是,这判词还有前句。”
还有什么比前生那位大才子写下的惊世巨著《红楼》里的这一行字更合适给这故事下一个判语?
“说来听听?”琴笙似颇有点兴趣地道。
“……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痴迷的,枉送了性命。”楚瑜慢慢地回忆,轻声道。
琴笙沉默了片刻,轻笑了起来,却不知在想什么,笑声里的讥讽凉薄却听得楚瑜心中微疼。
她实在不忍他再沉浸在那情绪之中,眼珠子一转,干脆问:“后来呢,皇位继承人都不在了,那岂非一片天下大乱,那少年又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