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49)
展琳觉得自己的胃突然间再次抽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混乱而奇怪的感觉。
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王……”
“是王……”
山谷回荡的风忽然间隐隐送来这些若有若无的呼喊,由模糊,逐渐到清晰。
抬头仰望,那高高的山道边缘上,依稀探出几道黑色身影,拉长了脖子努力朝下望着,伸出手对着他们用力挥舞。
十二天。
被路玛带着三千黑骑军救出,坐船横渡尼罗河由东岸的帝王谷返回西岸底比斯后,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十二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拥有底比斯高层中极为显赫的地位,在奥拉西斯父亲执政时就被委以重任的大将军依哈奴鲁,奥拉西斯的船靠岸当天,他就被拘捕了,同样被牵连的包括他数名忠实部下,以及同朝为官的几名亲属。罪名是——谋逆弑君。
这样一位元老级的人物为什么在年老后,在本该功成引退、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要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想借奥拉西斯赶赴帝王谷的机会暗杀那曾被自己看着长大,并辅佐至今的年轻法老王,展琳不太明白,但,又似乎有些明白。
她或多或少知道,在不断培养自己新的亲信的同时,奥拉西斯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削减这位元老的地位和兵权。她听说在奥拉西斯更年轻一些的那段日子,甚至发生过军队不理会法老王命令,而在这位元老将军的首肯下才做出行动的事情,据说,那是奥拉西斯带军出征的第一次战役。她还听说,那名在西奈暴露了奥拉西斯行踪,而导致奥拉西斯险些被亚述军队困杀的将官奎隆萨,原是依哈奴鲁最得力的副手和亲信……
有些事,有些人,在不到达那样的地位那样的年龄时,或许,是无法去理解的。而有些错,一旦铸成了,或许会如同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拖着人身不由己一点点往下陷,往下落……最终,无法从中抽脱。
如果依哈奴鲁知道奥拉西斯不计较西奈的事,想以奎隆萨的死来抹杀那一切记忆的话,他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展琳问着自己,然后,摇头。有些行为无法让自己原谅,有些懊悔会化成更锐利的毒剑。心头的十字架,或许,其实就是把十字剑。
长久以来,古埃及的帝王死后若没有子嗣近亲继承王位,则可以由身旁能力过人的大将军、宰相或大神官继承王位,历史上因此而发生的谋逆篡位事件,举不胜举。
那天前来码头迎接法老王归来的人数之多,令人乍舌。不明白的,还以为那是帝王家过于讲究排场,后来展琳才知道,那天清理宫闱的行动,连驻守边界的部分军团都被宰相调遣回来了,甚至包括温赫夫人,一位因才智过人而在其丈夫温赫将军过世后,隐退市野后为王家培养着一支隐秘部队的传奇女性。
路玛说差不多有10年没有见到过这位夫人了,上一次出现,是参加一场奥拉西斯亲手策划的宫廷洗礼。那年奥拉西斯15岁,亲手斩杀了朝中15名大臣。
奥拉西斯一如既往地淡然和平静。身上的伤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影响,干净利落地撤换了宫里所有守备后,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善后事宜。然后在所有的证据之前考虑了数天,最后,签下了处决依哈奴鲁的条令。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至少,底比斯民众对于宫里这一系列的变故,几乎没有任何知觉。不过也只有平时同这位年轻的王走得最近的大臣们才会感觉,自帝王谷回来后,这位法老王似乎变得有些不乐意与人接触。就连身旁走得最勤的路玛也极少能有机会同奥拉西斯单独接近并长谈。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狐狼,一脸严肃谨慎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如影随形般跟随其左右。
而更成为宫里人茶余饭后闲谈好题目的,是每每隔三差五,奥拉西斯必然会去那个名叫琳的,居住在宫里的女书吏那儿留宿,并且毫不避讳。谣言是风里的野草,轻轻吹一下,于是,整个宫里包括所有在朝大臣,都开始认定那个名叫琳的女子,应该是这位年轻法老王借着书吏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的宠姬。
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是这样一位俊美并且尚且独身的帝王。那些人谈完后笑着,了然且释然。
只是若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道还能有几个人可以那么悠闲地笑出来。
事实的真相,其实是——
“琳,阿努不想干了!哈!阿努不要当人了!让他把身体还给阿努!”蹲在地上扯着展琳的膝盖,“奥拉西斯”用脑袋蹭着她的腿,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而展琳面无表情地看着边上一声不吭蹲在椅子上,两爪支着桌面对着镜子怔怔发呆的“阿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