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84)
下树,季明德跃自家墙头如履平地。
一群土匪在墙外等着,为首那学猫头鹰叫的,正是黄四,见季明德跃下墙,率众围了上来,悄声道:“一撮子扮土蕃人的兄弟在胡魁家放了一把火,已经把州府的驻兵全引到城外去了。”
这便是季明德所说的,土蕃马匪入秦州城,还在州知府后院里放火了。
季明德问道:“胡贯来了否?”胡贯是胡兰茵的大哥,这些年跟着季白,一直在永昌道上经商,昨儿才回家,按理来说家里夫人小妾真热炕头,不该大冷寒天出来偷情的。
但是家叫土蕃人给烧了,老爹去捉匪,他嫌女人们哭哭糟糟,为躲个清静,忽而想起莲姨娘那个相好来了之后还没在一起热乎过,遂三更半夜,跑到季白家来幽会了。
黄四指着隔巷一处青砖砌成高墙,里头却无人住的大宅子道:“胡贯和莲姨娘那对狗男女已经进去了,季墨也早就通知好了,他和胡老爷想必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您这儿是怎么打算的?”
季明吩咐道:“全部散开,小心隐蔽,若用到你们,我自会给暗号。”
默了片刻,他又道:“黄五翻趟墙,小声儿叫醒你嫂子,把她带到地库里来。她正在睡觉,嘴上软溜些,勿要惊了她,若她进地库时脸上有丁点儿的毛色,我剥你的皮!”
黄五嬉皮笑脸一颗头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大哥,瞧您说的,宝如嫂子那样好的人,我每回跟她说话,都得先拍拍身上的脏土。惊吓她,也得小弟我舍得不是?”
季明德瞪了黄五一眼,转身离去。
第43章 恶鬼
宝如睡的眯眯糊糊叫个黄五隔窗唤了起来穿上自己那半长的小棉袄儿还不敢出门得黄五隔着窗子再三保证是季明德叫她才敢出来。
黄五和黄四平日跟在宝如身后是她的两条小尾巴这些日子熟络了,对这嫂子很是上心。虽黑天暗夜什么也看不清,还生怕自己那歪瓜裂枣的丑样要惊吓到大嫂躬腰哈背,不停拿口水抿着自己脑袋上乱糟糟的毛子。
他带着宝如绕到后巷,走完季白家大宅子的青砖高墙一直到一处蓬蒿连天乌鸦乱叫的荒宅处,带宝如进了那荒宅沿一条马车压的平平展展的路走着边走边说:“秦州人有钱都爱起大宅盖钱仓但咱们季大爷与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钱全藏在地下,这便是他进金银的老路瞧见没?拉银子的车能把荒地压成平路,可见进了多少银子。”
季白家有地库的事情宝如早就听杨氏说过。他后院有处石榴园据说那石榴园子下面整个是空的,这些年挣来的上万金银,都锁在那地库里。
但是除了他,能进出那金银库的不超过三个人。这些年总有个姨娘替他管帐,但一般管不过三年,就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死了,死了就再换一个聪明伶俐的进来。如今管金银库的,恰就是那莲姨娘。
进了一处柱歪檐斜的烂棚子,有一处门敞着。宝如跟着黄五进门,下楼梯,两旁灯火昏昏,往下走了约有两三丈,这地库才算见了底。
接着便是一条弥漫着潮腥之气,窄而长的通道。道中似乎那里漏了水,一声声不停的嘀嗒嘀哄作响。
黄五不是第一回 进这地库,却也不敢大声儿,见宝如四处张望着,悄声道:“嫂子,笑一个!”
宝如还不知季明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黄五干嘛要带自己进季白家的地库,一颗小心肝儿悬的老高,那能笑的出来?
只她向来性子和善待人和气,不好拗这整日跟着自己的小土匪,遂抿着唇使劲儿一笑。
黄五长舒了口气:“千万记得一会儿进去一定要带着笑,否则三更半夜的,大哥一瞧我没把你哄高兴,会剥我的皮。”
宝如噗嗤一声,这下是真笑了。
她本两只眼儿圆圆,一笑浮浮的卧蚕,十五岁的少女,带着嗔恼与忐忑的笑,在那明明灭灭的烛下妩媚灵动,半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半是小家碧玉的含羞,生动,甜美,只那一笑,黄五竟自惭形秽,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大张着嘴巴,口水自嘴角窜流而下,连忙又一把抹了,抽了自己一嘴巴道:“该死该死,我怎能如此盯着嫂子看呢?”
忽而不知何处漏了一声呻吟,像是个将死的人最后往外吐的一口气。嗒嘀之声愈甚,宝如听的分明,应当就在不远处。
她听着那呻吟声分外熟悉,往后退了一步,再侧走两步,那是一处穹顶弯弯的窑,顶挂铁索,上面挂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黄五追了过来,欲拉宝如,又因为自己的手太腌瓒而不敢伸,小声劝道:“嫂子,那里挂了头正在剥皮的牛,血呲糊拉脏的很,快别看了,咱们赶紧走吧,大哥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