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204)
荣亲王府的孩子们俱怕李代瑁,她打幼儿跟着李少源,也一直将李代瑁当成个阎王爷。李少源的狗偷吃胙肉哪一回,她将狗藏在老太妃的被窝里,自己也盖了被窝,一本正经坐在那绣花。
李代瑁满脸寒霜走了进来,恰那只狗在锦被中啃骨头,忽而摇头甩尾,被子叫他一把揭开。油嘴的狗,吓傻了连哭都不会哭,眼角挂着泪的小丫头。
宝如以为李代瑁必然也要抽自己的缏子,谁知他坐在床沿上,只问了句:“听说你打小就爱吃糖?”
……
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李代瑁摘了枚贴身佩着的五寸白玉佩子,丢给她道:“本王随身并不带糖,也不知道何物能哄孩子高兴,拿去玩吧。”
宝如只当佩子果真是个玩物,串上小花绳子,佩在胸前挂了许久,直到祖父赵放看见,一把摘去并训了宝如一顿,宝如才知那是国之亲王们祭祀天地时,随祀用的圭璧。
《周礼》云: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
亲王们祭祀天地时,凭那圭璧断其身份地位,上达天听。
第104章 果报
赵放以为圭璧是宝如偷来的亲自带她到王府请罪。
谁知李代瑁不过淡淡说了句:“是本王送给孩子玩的既她喜欢就让她玩去又何必摘下来?”
说着他仍亲自将那圭璧替她挂到了脖子上。
于李代瑁来说朱氏不过一夜错欢人生中的污点。
而于朱氏来说,那红衣白裤,两腿长长斜倚在佛桌下唇角酒窝深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少年,和那荒唐的一回便是她这一生唯一活过,欢愉过的一日。
她对那个人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哪一刻永不会改变。
朱氏又道:“你和兰茵在我心里一样贤良是宜家宜室的好妇人。可是宝如明德若入王府就只能有一个妻子,你和李少源曾经的关系势必会让王爷心中起犹疑。
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你不是很喜欢福慧吗很快,你就可以见到福慧了,好不好?”
宝如心说福慧是在土蕃的,她怎么说起福慧了呢?
宝如自来能得满长安城少年们的喜欢,并非她生的果真有多美。除了性子娇憨温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说话的时候,无论说什么,她再不转头分神,会两只眼儿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眼睛。
最好学的学生们听夫子讲课,也没有她的认真。一个好的听众,远远比一个只会表现自己的花蝴蝶更受欢迎。
所以,宝如盯着朱氏那双犹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时,除了自己的倒影,竟看到身后还有个人影,忽而扬臂,有东西朝她砸了过来。
迂回曲折都成了狗屁,不想进荣亲王府,也不想做正妻的胡兰茵使着恶仆,直接提着棒子来了。
粗棍随即砸上宝如的脖子,此时要喊已经来不及了。为减少对脖子的损害,宝如顺势一扑,扑倒在朱氏身上。
身后的人还有后招,一块半湿的,酒气腥浓的帕子随即捂上她的鼻子。帕子上肯定是拿酒和过的迷药,宝如脖子剧痛,昏昏沉沉,满脑子全是李少源当年教的,若遇到此类情况,如何逃生之计。
野狐和稻生就在窗外,但她只要张嘴,迷药入肺,非但喊不来人,还有可能就此真的昏迷过去。
宝如昏头胀脑软趴在朱氏身上,任凭那男子摆弄着。
胡兰茵这回带的是自己的陪房王妈,和王妈的儿子王福贵。跌入昏迷之际,宝如听到胡兰茵在问:“外面那两个怎么样了?”
“已经晕了,杀是不杀?”王富贵问道。
胡兰茵显然在沉吟,过了很久,终归还是妇人的心软,分明恨不能杀季明德的,此时却连野狐和稻生都舍不得杀,吩咐道:“先捆了,扔在廊下。”
宝如一下子跌入沉沉昏迷之中,彻底晕过去了。
再度醒来,还是方才的屋子,宝如手脚俱绑,栽在朱氏的床脚下。
她转眼去看窗边映进来的日光,比她晕之前稍斜,显然她迷药吸的不多,晕的时间也不长。颈椎剧烈作痛,手脚俱被粗绳捆着,屋中再无别人,窗外响起胡兰茵的声音,她道:“季墨不见音讯,土蕃人到现在还不来?再不来,哪两个小土匪可就要醒了。”
这么说,野狐和稻生两个也被胡兰茵下药蒙翻了。
大约是见她昏迷的缘故,绳子绑的并不紧。宝如肉多而骨细,忍痛狠命错着挣扎了几下,两只脚便钻了出来。
挣开绳子爬起来,脖子一阵剧痛,宝如栽倒在床上,便见朱氏面色蜡黄,两眼大张,大概是想喊人的,可惜嗓子里咕噜咕噜,只有痰声,显然是痰迷了。
她再挣扎着爬起来,这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王富贵在外叫着:“大小姐,土蕃的勇士们到此刻还不见音讯,咱们不能再等了,小的还是把赵宝如先送出城的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