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19)
他常言京中唯有两家小姐能叫他另眼相看,一个当然是宝如,因他爱她,爱到心坎里。
另一个便是尹玉卿,因他厌她,厌她一见面就缠着叫哥哥,也是厌到心坎儿里。
宝如心说如今李少源只怕不厌尹玉卿了,毕竟尹继业是凉州都督,瓜州连年用兵,整个边防战事全由尹继业一人撑着,即便白太后和小皇帝李少陵,也得看尹继业的脸色。
胡安还堵在小石径上,见宝如一张小脸含羞,满含秋水的眼儿里全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笑的越发没个正形,摇着把扇子道:“妹妹你当初也是看走了眼儿,那李少源就是个狼心狗肺,天下间老实又耐看的男子,还是出在咱们秦州了。”
宝如抿唇一笑:“哥哥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咱们秦州男子最好。”
她回眸一笑,转过另一棵石榴树,往朱氏院里去了。
这夜宝如翻来覆去睡不着,朱氏的小丫头蓬儿一会儿给她摇扇子,一会儿又给她端杯水,宝如并不喝水,只开着窗子吹风,吹了许久给蓬儿看自己一身的小风痘儿:“不行,这屋子太潮湿了,我还是回我们院里,与我娘挤一夜的好。你也不必惊动大伯娘,否则她该笑我轻狂了,好不好?”
蓬儿瞌睡多的像只鸟一样,见宝如披上衣服悄悄儿的溜了,毕竟隔壁的少奶奶,又不是正经主子,也不送她,自己爬上床,倒头就睡。
宝如回到二房小院儿里,将角门从自己家院子这边顶的死死的,敲开杨氏的门钻进去,倒头在她那满是炕腥味的大炕上,闭上两只眼睛静听,听了半夜并没有什么事情,直到她挨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忽而便听角门被人拍的山响。
杨氏吓的跳起来,隔窗问道:“谁在敲门?”
外面似乎是隔壁府的管家老牲儿,他叫道:“二嫂,二少奶奶可是回了你们院子?”
杨氏摸了一把,宝如果真在自己身边偎着,遂大声应道:“在的,出了什么事情?”
老牲儿道:“在就好,我不过问问而已,你们睡你们的。”
次日一早起来,杨氏要去交药材,在宝芝堂门上排了一会儿的队,听了三车的流言诽语,好容易挨到交完药材,一年的辛苦,总共赚得二十两银子,揣着银子扛着扁担,进门抡开扁担便是破口大骂:“都给我滚,我家再穷也不要你们来修房子,都快快儿的给我滚!”
一个山工正在砌砖,吃了杨氏一闷棍,唉哟一声直起腰道:“老嫂子,我家大小姐出钱给你砌房子,你茶都不给一口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了?”
杨氏再呸一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都给我滚的远远儿的,老娘自己有银子,不稀罕你们那点钱!”
工人们一看这老娘们耍起疯来,扔下墨斗刨子,一溜烟儿从那角门溜进去,到隔壁府告状去了。
杨氏进了正房,揽过宝如道:“我的傻孩子哟,贪小便宜吃大亏,娘差点就害了你的命呢!”
宝如暗猜昨夜隔壁定然发生了丑事,但因为伤的是自己人,所以胡兰茵与朱氏两个瞒下来了。
果不若然,杨氏掰着指头开始说:“听说昨儿夜里你大伯娘房里的丫头蓬儿睡梦中叫人给奸了。俩人偷情也就罢了,不知怎的竟打起来,在你大伯娘院子里吵了半晚上。”
宝如还在绣她的大帕子,抬眉笑道:“那里来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男人,可有人识得他?”
杨氏道:“听说是冯妈的儿子旺财,与那蓬儿早有些奸情,所以三更半夜入内院去找蓬儿,这下可好了,娘俩个一起被赶出去了。可我就是觉得憋屈,你说,那旺财分明是冲着你去的对不对?
你大伯娘看着像个面瓜一样,给人捅起冷刀子防不胜防。我以为胡兰茵是个好的,谁呈想她们竟是沆瀣一气的要害咱们娘俩,若不是你半夜跑的急,明德回来我如何交待?”
宝如心说爬墙的人不对,若果真是蓬儿的相好旺财,干那种事干着干着怎么会打起来?
这流言,必然也是大房主动传出来的,把冯妈母子推出来,既说蓬儿和旺财两个早有奸情,也不过打上一顿,赶出去就完事,说不定朱氏还会补贴蓬儿些银子,买个嘴巴严实。
真正半夜爬了墙的那个人,就可以摭过去了。
那朱氏两条风湿腿软的面条一样,笑起来和善似一尊菩萨,没想到捅起冷刀子来防不胜防。
宝如道:“咱们本是两家,自己的房子自己盖,若实在没钱,我往后和娘挤一屋子睡,或者厨房里搭张床也能睡的,再不去他家睡就行了。”
杨氏深以为然,从褡裢里摸出那二十两银子道:“用这银子,娘替你砌一间体体面面的大西屋,叫我家宝如也住的舒舒服服儿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