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182)
白明玉忽而脸红,咬了咬牙道:“你一张嘴如此恶毒,至今未叫人打死,也算你的造化大。”
尹玉钊再度冷笑:“难道本侍卫长说的不对?放着本侍卫长如此年青貌俊的才郎不嫁,一回回巴着个有妇之夫,我都替你臊的慌。”
白明玉自马车中伸手,勾了勾尹玉钊,在他耳侧低声道:“若你敢发动宫变杀了李代瑁兄弟,救我姑母于水火,我明日便嫁给你。
齐国公从此拜封第一辅政大臣,身为齐国府世子,你将来是可以做摄政王的,为何你不?”
尹玉钊往后退了两步,两目满满的讥讽:“李代瑁金刚不坏,酒不吃,色不沾,出入皇城都带着二百死卫。我怕我杀不得他,还要叫他摘掉禁军侍卫长的帽子,连小命都丢掉。”
白明玉立刻两眼不屑:“所以我不嫁你,我要嫁给那个能杀了李代瑁的男人,而季明德,恰恰就是。”
一对狗男女,相视一笑了然彼此,其实如今的他们,皆不过看戏而已。
总要等季明德杀掉李代瑁那个刀枪不入,集权一身的摄政王,仿如合着夜半更声而出的螭魅罔两,他们才敢跑出来做乱朝野。
银子这东西有多好呢?
它可以调和所有矛盾,叫人从头到脚到仿如沐浴在蜜糖之中。更何况,这银子还是蜜糖带来的。
李远芳自打尝过有了银子之后可以任意买花戴,裁衣穿的甜头,便将《女诫》和《女德》扔入火炉焚之一炬,从此只跟着宝如学打算盘,学熬黑糖了。
今日春光大好,焦糖香气浓浓,正房的木质檐廊叫野狐和稻生两个擦的寸尘不染,宝如穿着件挑肤色的茜红色折枝花小袄,跪坐在叫日光晒暖的檐廊上,纯白曳地裙洒在木质廊板上,裙角绣着几朵缠枝海棠,恰与小袄一色。
她在帮媛姐儿梳头,将媛姐儿几根细细的黄毛揉成一团,东扎一捋西扎一揪,疼的媛姐儿不停的叫着。自作好心,将自己几件簪子全插在媛姐儿头上,将她当个人偶娃娃来折腾。
过不得一会儿,媛姐儿就不肯叫她折腾了。在正房里跑出跑进,忽而摇着封信出来,叫道:“婶婶,我要剪了这朵花儿玩,您瞧它好看否?”
洒金花笺,上面工笔绘成一朵牡丹,如此别出心裁的请贴,满长安城除了秦王李代圣,不会再有别人。
宝如拆了信,将那朵牡丹剪下来,给媛姐儿玩了。
信果真是秦王府送来的,要邀季明德前往秦王府著花楼,特别注明,是邀请他们夫妻同去。
科举本是平民百姓晋升为官宦阶层唯一的道路。自从寒门出身的宰相赵放被黜之后,秦王李代圣接过总裁卷一职,他生于盛世,未识疾苦,好风雅,善吟颂,偏爱录取的,自然也是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高的举子们。
但贫家孩子们生于苦寒,便吟诗颂词,腔调里那份土寒之气挥不去。
所以自李代圣当上总裁卷之后,显少有寒门举子能考进殿试。
李代圣还喜欢邀请他自己看中的举子们入府相见,会在宴席中看其风度、相貌,断其人品,然后再录取。
这样不公正的录取方式,很叫天下举子们不满,但官逼民反,总是在极度的不公正之后。比之跳起来造反,举子们更渴望的,是秦王府一张请贴。
所以如今,秦王府的花宴,一张请贴可算是登上权贵阶层的通行贴,那个举子得到它,半条腿就迈入金殿了。
这样的请贴还不止一封,就在正房的书柜里随意丢着。
宝如叫了野狐过来,问道:“这请贴谁送来的,怎的你们也不拿来给我瞧瞧,就随意的丢着?”
李远芳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笑道:“这是秦王李代圣送的,秦州举子唯有方衡和大哥才有,不过我爹说了,录取之前先见举子,秦王此举不合乎律法,叫他们谁都不准去,只等贡院出榜就好。”
所以,季明德是自己不去的?
宝如觉得若李代圣刻意相请,季明德不该不去,毕竟李代圣孤高和寡,目下无尘,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比自己还傲气,若季明德应诏,也不一定能录取,若他不应诏,今科肯定就白考了。
李纯孝就是因为榆木脑袋不懂得变通,到如今只能做个教书匠,季明德若听他的,难道跟着李纯孝,做茅坑里第二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但李纯孝的脸也不好驳,毕竟他一身倔骨头,最在意的就是秦州举子们是否都听他的话,若季明德悖着他的意思去结交权贵,他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宝如转着脑瓜子想了好半天,总算想到个好法子,能让季明德去秦王府的花宴,也不折李纯孝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