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107)
这土地爷的前膝与脸,因为塑的喜气,人们都爱抚一把,沾点福寿。但后面那砖块是他的座基,一般没有人敢摸。
将一块青砖摸了出来,宝如手伸进去,里面是个空匣,她腕细,在空匣里转了个圈儿,再从后面抽出一块砖来,一块又一块,土地公笑眯眯的注视着,宝如连连说着得罪,不一会儿整个脑袋都爬了进去,胳膊伸了老长的摸着。
一摸未摸到,宝如再摸,再摸还是未摸到,脑袋嗡的一响,急了满头的汗出来。
她索性抽开所有的砖,土地爷在上面摇摇欲晃,整个后座被掀开了,基座后竟然没有任何东西。用三层油纸包裹,装在个铜条匣里,锁了三把钢锁的先帝手书血谕,盖着御玺,他的私章,闲章,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了。
宝如瘫坐在土地爷的塑像下,默了半天,抬头问道:“土地公公,我的东西它去哪儿啦?”
恰这时候,李少源说了声炎光,勿要造次。
宝如持着铜烛台转过身来,晃了两晃,烛台重重磺到了地上。
第55章 对坐
季明德进屋之后看到一幅很怪异的场景。
宝如躺在供案下的被窝里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头明潞潞的眨巴着。土地公笑笑眯眯坐在他的供龛里但基座几乎被抽了个空砖垒了一地。
照宝如那一脸天真无辜的神情季明德更愿意相信基坐下面那些砖,是土地公自己搬下来的。
他也不说什么,引了盏灯给外头便开始填那砖块,一块块填进去,将土地公的神座镶稳了便钻回被窝睡了。
两夫妻并肩躺着,听外面两个小厮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他们生起了火烧了水温了地瓜热了兔肉怨着天冷咒着关山难越,唯独李少源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宝如失了那么重要一个东西,又不知是谁拿走了它简直一无头绪。若是个山匪或者放羊娃大字不识的,丢了东西只留盒子倒还罢了,若是个地方官,或者朝中官员呢?再或者,王定疆当时就派了人尾随,她前脚藏,人家后脚就拿走呢?
不该的啊。若果真王定疆已经拿到了东西,那她也就没有了活着的价值,她必死无疑。
她还活的好好儿的,显然王定疆和白太后并没有拿到那东西。
究竟是谁拿走东西的呢?
那东西又流落到何处去了呢?
宝如脑中一团乱麻,再听外面荣亲王府两个小厮言谈咧咧,不期竟在如此大雪封山的寒夜里碰上李少源,想来想去,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坦承,毕竟李少源和她的婚事,是满长安城皆知的,也没什么不好说,遂攀上季明德的肩膀。
季明德恰也在这时候转身,黑暗中俩人鼻子碰到鼻子,宝如噗嗤一笑,季明德也是。
“宝如……”
“明德……”
宝如道:“你先说!”
季明德摇了摇宝如的手,指向土地公的神座,还未开口,外面敲门了。
“季大爷,还未睡吧!”是灵光的声音。
季明德松开宝如,道:“未睡,何事?”
灵光道:“我家少爷请您出来坐坐,聊会儿天,如何?”
季明德转身看宝如,门缝漏进来的光洒在她眼睛上,她还攀着他的肩膀,眼儿明亮亮,笑着说了声:“去吧!”
她想知道李少源为何会在如此寒月中越关山,自己不好出面相问,大约想叫他出去探一探。
于是季明德又出了屋子。
两个小厮重又生起了火。李少源已解了他方才所罩那灰鼠皮的披风,身上是件正红地妆花缎蟒袍,坐在一块蓝地羊毯上,袍摆齐齐,摆放的一丝不苟,仅凭坐姿,瞧不出来他是个瘫子。
红衣衬着他略显青郁的白面,并不喜庆,反而有种病态的孤冷。
他自斟了杯酒,远远递给季明德,问道:“季大爷是何方人氏?”
“秦州人。”季明德道。
兔肉被灵光撕成了细条,又抓了各类香料拌过,盛在盘子里放到了火边。热腾腾的烤地瓜被切成了牙状,一牙牙摆成朵盛开的花瓣一般,亦摆在盘子里。
李少源接过筷楮,一口兔肉一口酒:“季大爷做何营生?猎户还是劫道?”
季明德呷了口酒,淡淡道:“举子,上京赴考而已。”
李少源原本深垂的眼皮跳了两跳,抬头一笑:“原来是位举人,失敬失敬。”看他满脸络腮胡,身高八尺一身匪气,实在看不出来是个读书人。
相对吃了两口酒,李少源被冻僵的手脚才算有点缓和,脚无知觉倒还罢了,方才冻麻木的两只手,此刻着酒一激,从附骨的筋膜往外透着刺痛,几乎握不住酒杯。
“秦州人,姓季。”李少源笑握着盅子,再呷一口:“那您可识得一个叫季明德的人?听说是个药材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