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爹非土著(41)
他说完见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奇怪,向来唯唯诺诺的她,怎么好似不一样了。这会他躺着,她坐在床边穿衣,侧脸还是水嫩红润,似个姑娘。恍惚间又想起以前在庙前初见的模样,他正要和她说两句话,却见她将外裳穿上了。
暗紫色的锦衣瞬间将她的光芒给遮掩了下去,显得沉闷。他顿了顿,罢了,一开口,肯定又是规规矩矩又刻板的对话。明明刚成亲时不是这样的,后来就越发不苟言笑,似一笑就觉得失去了主母威严,穿衣越发的老气,这些也就算了,但一说话,台词他就能猜出来了,跟他娘似的。
他觉得她如今像个木偶。
沈夫人浑然不知丈夫这样想,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将发盘起,插上平日常佩戴的几根发簪,就出去敲花家的门了。
廖氏果真还没有睡,一听见沈夫人来了立刻就出去迎她。两人进了屋里她连茶也忘了倒,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沈夫人也不在意这礼节,换做是她,同样着急。只是廖氏表面不急,心底怕已经焦灼得不行。
“打听的人回来了,我将他带了来。”她抬抬手,示意那家丁禀报。
家丁说道,“那贺氏是安山祁家祁老爷的妾侍,并非什么祁夫人。贺氏生有一子,也是祁老爷唯一的儿子,正室无所出。妻妾两人一直斗得厉害,但这两个月祁老爷有了新欢,贺氏就渐处下风了。于是祁夫人去求祁老爷将贺姨娘的儿子抱过来养,贺氏指望着靠孩子翻身,无论如何都不肯。这事祁老爷不插手,便闹得鸡飞狗跳的。”
廖氏拧眉道,“那她为什么要抢我的女儿?”
“听说是祁老爷被缠得烦了,吼了贺姨娘一句,你娘家无权无势,日后如何能帮上儿子,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嫁他。言下之意,是决定把儿子抱给祁夫人养,还要记名在祁夫人那了。”
沈夫人叹道,“这庶子记名在正室呢,不是好事么?”
廖氏摇头,“祁家就这一个孩子,家业日后也都是小少爷的,记不记名在祁夫人那,问题都不大。但对无依无靠的贺氏来说,就是大事了。儿子只是记名还好,但还要养在祁夫人那。她们一妻一妾水火不容那么多年,你觉得孩子养在祁夫人那,祁夫人会说贺氏的好话?孩童最易信人,一不小心,孩子还会将生母当仇人呢。这样的孩子日后长大了,还能给生母好脸色么?”
她这一说,沈夫人倒是想起来了,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就好比孩子养在祖母那,若是之前婆媳关系不好的,那日后孩子也不会亲近生母,只因每日祖母在他耳边念叨他生母的坏处。
廖氏不由冷笑,“祁夫人也是个窝囊废,竟然被姨娘踩在头上,她有儿子又如何,身为当家主母却软弱无能。祁老爷也是,他只要表明一下立场,也不至于让妻妾内斗。家宅不安,就容易出事。”
沈夫人忽然有点觉得这话套用在自己身上也对,类似的话儿子也说过,只是……她暗暗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如果她态度强硬一些,像廖氏这样,哪里会有姨娘进门。没有姨娘进门,也不会发生她的儿子被溺的事。
都说为母则强,她却越发软弱。
廖氏没有留意她在想什么,又道,“难怪贺姨娘要寻上我家女儿,真让她得逞了,她就成了功臣,儿子就能留在她身边了。可她怎会这样愚蠢,那祁老爷不过是寻个借口搪塞她,她还当真了。我说,就算花家真让她诓了去,她这个儿子,还是留不住。”
沈夫人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她不试试,就是坐以待毙了,所以倒不如试试这招。只是她也真是想不通,日后真结成亲家,对他们母子有什么好处。”
“蠢呀。”廖氏想到竟被这样的人摆了一道,就觉窝火又窝囊,“也怪我,没有看出那镯子是贵重东西,没提防人,一心想着她面善,是善心,就……”
沈夫人安慰着她,实则自己的心思已飞远,满心在想着“如果……就不会……”“如果……就不会……”想了十几个假设,每个原因竟都出自自己。
廖氏叹气,她也跟着叹了一气。
悔!
那贺氏第二日没有出现,廖氏心想她应当是在等她丈夫回来。想到外出两个月的丈夫回来就要被个疯女人缠上,她就心气不顺。
花铃见母亲似有心事,可又不言语,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听下人说母亲昨天去了沈家,昨晚半夜还和沈夫人夜谈,她便想沈伯母肯定知道。可她明白一件事——大人会搪塞你,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但现在她担心母亲,等不到长大那时候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沈来宝应该知道的,便过去找他。出了门才想起他今天得去书院,就收住了步子,坐在门前石阶抛石头,等他回家。下人劝不住,就打开大门,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