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90)
姚兴狼狈不堪地窜出来,知道方才情形俱被姚嵩在帐外冷眼听去,便恨声道:“阶下之囚丧家之犬还敢大发厥词!我没资格?我是后秦的世子!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亡国之君!这种人带回去也是给父王添堵,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刀杀了干净!”
姚嵩一路细步尾随他进了自己的军帐,见四下无人方才抬起头来,主动攀住姚兴的胳膊,按他坐下:“若是一刀杀了,何必费劲让大哥老远过来?臣弟就可以代劳!”姚兴听他话中有话,不由反手覆住他的手腕,道:“子峻何意?”
“大哥说苻坚如今奈丧家之犬不假,但并非一无是处——哥哥莫要忘了,当初苻秦灭燕,有一件宝贝可是到了苻坚手中。”
姚兴也是博览群书的,此时便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莫不是……传国玉玺?”
姚嵩勾唇一笑:“正是。当年晋承魏祚,得到了那枚和氏璧,至惠帝时八王之乱,先后流落于前赵刘曜后赵石虎之手,最后到了那杀胡的汉人冉闵手中,他与慕容鲜卑争夺关东时在遏陉山兵败被杀——玉玺便到了慕容氏手中。传说当年王猛入邺城,第一件事不是追击当时的燕帝慕容暐,而是入宫抢得传国玺献于苻坚。大哥,若父王与您只想做个草头大王,那么玉玺在手反而是个累赘会引得诸侯纷起争夺;苻坚也可以尽快处死,免得夜长梦多,但如若胸怀天下要一统九州,这玉玺便定要到手!”
姚兴沉默须臾,一点头道:“你说的对,否则若让慕容氏重新夺回传国玉玺,我们姚秦再留在关中便名不正言不顺站不住脚了!只是这苻坚这样硬气,深恨我们姚氏,如何肯将传国玺的下落告知?”
“大哥,这事您不宜出面,传国玺目前只能由父王亲自索要——届时父王自有法子叫苻坚就范。”
姚兴一想,果然有理,姚嵩费九牛二虎之力活捉苻坚,便是想交由他押解回新平,在姚苌面前表忠心争功劳,不可谓不替他着想至深,心里一动,便顺着姚嵩的胳膊往上,拉住他的手肘望下一拽,竟将人强行拉至怀中:“好弟弟,你要什么赏?”姚嵩一慌即定,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记,低声嗔道:“大哥,这可是在军营!”
姚兴孔武有力,紧紧钳制住他的反抗,伸手摸过他的脸颊:“谁让你在新平宫中,总是躲我?子峻,聪明如你,难道不知姚秦将来谁是主子谁说的算?”最后一句话已经隐隐带上了点不耐的威胁,姚嵩默然片刻,忽然垂下眼去,是个泫然欲泣的模样:“哪个管将来谁来做主!我费心为大哥筹谋策划之时,可从未想那么多!大哥是世子,旁人自然不敢多嘴,可咱们毕竟是兄弟,有些事现在真要挑白了,大哥是不是一定能在父王面前保住臣弟!?”姚兴一愣,果然是这个理,其实他也并没色欲熏心到要在这耳目众多处发情,只是姚嵩一贯若即若离,时而巧笑嫣然时而正襟危坐,搓揉地他如百爪饶心一般,看在眼里却又得不到吃不了舍不得断不下,如今他身边也没有尹维掣肘管教了,自然垂涎不已,心痒难耐。
姚嵩见姚兴忌惮姚苌,果然已被自己唬住,暗中松了口气,忽然抬头在姚兴颊边飞快地轻轻一吻,悄声道:“大哥急什么,来日方长嘛~”
姚嵩好容易安抚下姚兴,如条滑鱼一般溜出他的帐子,头也不回底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帐——他手握兵权也有时日,已经在军中着力培植出一批忠于自己的势力,因而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才算彻底地放下心来,拉着张冷若冰霜的脸就要掀帘入帐。
早有亲兵在内恭候多时,见他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忙将手中早已备好的御寒之物奉上。姚嵩此刻心中厌烦,并不觉冷,刚欲发火挥退众人,却见捧到面前的是一只紫貂围脖,毛色丰厚,缀着只精巧的梅花金扣。
姚嵩缓缓伸出手去——为不惹姚兴不快,这件紫貂皮草早早地尘封箱底不见天日,没想到如今又到了时令——竟是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他以指尖反复感知着其下顺滑丰厚的触感,一如他曾对他说“你秉性孱弱,给你亲自做了件围脖,早晚戴着便不受寒了。”
如今同在这一片寒夜月光下,二人却遥无相对——我在思念你,你又在何方?
他在黎明将至时的浓厚夜色中轻轻呼出一道白气,紧了紧颈间毛色丰厚的围脖,方才汲取了些许暖意。“攘外必先安内。拖了这么写时日,他也该把内政料理停当了罢。”他喃喃自语毕,忽而扬声吩咐道:“密信高盖,让他设法速将苻坚身陷新平之事告知慕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