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07)
王神爱只得胡乱一点头,命人去请。果不其然,那司马元显人未至而音先到,几乎是大步流星冲进室内的:“小王今日偶感不适,来迟一步,望皇后赎罪。”入内之后行毕大礼,他便自行起身四下打量,口中笑道:“小王一时耳拙,在外仿佛听见殿内说话之声,只当皇后娘娘诚感九霄,三清祖师显圣凡间呢。”
王神爱冷冷地道:“那看来王爷果然是身体不适了,待会儿求神之时可要更加虔诚才是。”
司马元显并不被激怒,笑微微地应了,王神爱着急想让谢玄脱身,没说几句便欲打发走他,谁知她愈是心急司马元显便愈是笃定,东拉西扯只是不肯告退,却苦了一墙之隔、走避不及的谢玄。
咏真观不比皇宫,屋室结构简单,就是帝后驻跸休憩之所亦无迂回藏人之处,他自侧门而出,朝外探头一看,便连忙闪身而进贴壁而立,避开了迎面走来的几个侍卫,心里则是一凛:司马元显果然有备而来,他府上亲兵正在观内四下守候戒备森严。若是以他身手自可强行冲出,然如此一来必惹更大动静,被司马元显当场拿住把柄反更是尴尬。谢玄卡在半途,不及脱身又无法藏身,正无法时,肩上却被轻轻一按,他猛地回头,出手如电,直朝来人命门扣去。
那人却似早已预料,单手一挡一隔,便化了他的杀招,又抢先一步攥住谢玄的手腕,悄声道:“谢郎,是我。”
谢玄猛然抽出手来,又是一拳挥向,虎虎生风地砸向他的面门,口中尤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你——任、臻!”
注1:王神爱之父王献之,为王羲之第七子,风流蕴藉冠于一时,本与发妻郗道茂感情深笃,孝武帝即位后将其姐新安长公主指予王献之,令其不得不忍痛休妻,后生下独女王神爱。而其原配郗道茂被遣还娘家之后生活凄凉,无所依托,不出三年,无疾而终。
第121章
虽然眼前这人做了乔装,但几乎一照面一对眼,他就认出他来。
“别别别打脸。”见讨饶无效任臻赶紧道,“司马元显就在五步之外,咱先走再说~”
谢玄怒气不减,却也压低了声音:“你说地轻巧,他既然来,必是四下包围,如何能走?”
任臻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提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从中抽出一件半新不旧的宽大外袍来,却是一件道士出家所着的水田衣,笑嘻嘻地道:“山人自有妙计~”见谢玄还欲吃人似地瞪着他,便羞答答似地一低头:“谢郎不会此时还顾及身份,不肯假扮道士吧?”话音未落衣服便已被劈手夺去,须臾过后,谢玄寒着张脸系上袍带,一整衣袖,道:“走。”他面容英俊长身玉立,若沙场之上戎装入阵自也凛然生威,然此刻黑发披肩,举止风流,看来却也十足似个俊俏无匹的清修之人。任臻却先后退半步,偏头上下打量,然后欣赏似地咂了咂舌,见谢玄差点忍不住又要抬脚踹人,才悻悻然一摸鼻子,忽然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随我来。”
那任臻分明是久居关陇之地,生平第一次来到建康,但却出入自家一般在这江南第一道观里的各个小道间穿插行走——那咏真观乃是皇家道观,又为当年谢安所筹资兴建,说白了,是王谢子弟在京中一处可避朝廷耳目的聚会议事之所,但多年军旅,无暇他顾,谢玄自觉对此地还不如任臻轻车熟路,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口中冷冷地嘲道:“不知该夸陛下手眼通天还是胆大包天,我朝国都之内都能出入如无人之境!”
任臻的脸皮乃是百炼成钢,丝毫不介意去贴人的冷屁股:“好说,我一天参观个三两回,就是迷宫也走熟了。”谢玄反唇相讥:“是了,我在石头城也听说你们燕人处心积虑收买了司马元显的左右,还给他送上了不少妖童艳倌、奇珍异宝。既能攀上了司马元显,你在建康城中自然如鱼得水,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任臻忙正儿八经地反驳道:“我与王爷的喜好可是天差地别。他专爱一些别扭清高的小风情——啊,就如都督一般——简而言之,就是自找罪受。我笃信的可是两情相悦,你若无心我便休,又何必强人所难缘木求鱼?”
谢玄见他玩笑开到自己头上,还满不在乎地承认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龙阳之好,当即面色一僵,摔袖怒斥道:“可惜这世上跟你两情相悦的人也忒多了些——还尽是七尺男儿!”
任臻停住了脚步,扫了他一眼,好像忽然有些明白原本与他惺惺相惜的谢玄为何会对他愈加厌恶了——这世上有一类人清高不凡又自诩正道,对一切超出他接受范畴的事情都目为离经叛道,而他作为一国之君,不仅爱男人还爱的轰轰烈烈洋洋洒洒毫不遮掩,在他眼中就更是不务正业该死至极了。二人之间正是气氛凝重之际,忽闻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呼唤:“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