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35)
姚嵩轻笑道:“那不妨搞得盛大一些,天子登城,抚恤黎庶,与民同乐可好?横竖长安城也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任臻心里一动,便道:“再请列国使节出席观礼,以扬国威。”慕容永点点头:“可。”尤其是西燕头号对手——后燕的慕容熙与冯跋等人。
三人又你来我往地商议了数句,赧儿又恰好指使下人换茶,闻言便笑道:“上次皇帝登上雍成门受万民朝贺都是十年前了吧?我那时候还小呢,不记事儿,但也依稀记得漫天火树,遍地银花,繁华热闹地不不得了~”
三人都知她说的是淝水战前,强极一时的前秦大帝苻坚,一时都沉默不语,尤以任臻心中尤为翻腾——苻坚毕竟远在姑臧,算来,二人也近一年未曾相见了,就算平日里时常鸿雁传书,却又能解几分相思?
姚嵩接过茶来,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这位娇客,随口似地道:“这位姑娘头回见到,原来也是长安人士。不知与王爷是何关系?”
此言一出,慕容永便是一愣,当年他本意是收留恩人之女充作螟蛉,但赧儿如今出落地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说是义女好像更是无私显见私。
赧儿便垂目一笑:“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燕军初入,长安战乱,若非王爷相救,我早已葬身火海了。 ”
姚嵩低头啜了一口香茗,在袅袅茶香中声色不动地道:“王爷真是…宅心仁厚啊。”说一个血战百场杀人如麻的将军宅心仁厚,充满了讽刺意味。
任臻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转向赧儿飞快地扫了一眼——她一直进进出出地伺候安排,任臻本也没留意,如今才发觉她一副主母的派头,虽笃信慕容永不可能打战还带回一段艳遇,但见慕容永低头不语,毫不辩解;那赧儿又含娇带怯,未语先羞——心里还是有些不快,便弹衣而起,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今日已迟,摆驾回宫。”
众人连忙起身,簇拥着送出府去。慕容永与姚嵩并肩而行,用只有他二人听地到的音量冷冷地道:“姚大人还是这般杀人不见血。”
姚嵩头也不回,轻快地道:“上将军亦深谙诱敌之计。”
慕容永被噎住,眼睁睁地看着姚嵩登车落座,与任臻一同离去。
在车内,姚嵩察言观色,便知任臻已回过味来,他探出手指悄悄地碰了碰他的衣袖,轻声道:“任臻,你可怪我?”
任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拢进自己的衣襟内取暖:“当然不——永远不。”
拓跋珪盘膝坐于虎皮榻上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亲信的回报,许久未曾发话,止右手成拳,伸出二指在虎皮毡子上缓慢地来回划拉。
叔孙普洛、长孙斤与贺兰隽等代国遗民,得力干将俱在旁听地清楚,却因熟知主将性情,知道这是暴虐阴沉到了极点,便没一人敢率先开口说话,堂上气氛僵硬诡异到了极点。
还是穆崇憋地难受,心直口快地道:“大哥,皇上驳了您冬至回京的上疏,那便驳了吧!咱们呆在潼关,兵多将广还都自己人,天高皇帝远的不是更自在!”
数人之中唯有贺兰隽善察人心,略知一二,赶紧暗中瞪了穆崇一眼,对拓跋珪赔笑道:“大将军手握兵权坐镇潼关,皇上还免您一年一度朝拜禀事之责,这是好事儿,说明皇上器重您,信任您…”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眼前这位主儿充耳未闻似地还是一语不发,眼中狂暴更甚。
其余两位老臣则打心底觉得回不回长安无甚打紧——只要燕帝不对拓跋珪起疑忌之心,放任他们在此招兵买马发展壮大,有何不好?但因素知拓跋珪是个没嘴的葫芦,一肚子的杀伐决断从不先语人知,哪个胆敢造次?
许久过后,拓跋珪缓缓抬头,眼中竟已一片平静,他淡淡地道:“皇上当然信我,否则又怎会将潼关防务悉数予我?只是为人臣者,还是须知本分,穆崇,你即刻动身回京一趟,赶在节前代表我将请安折子与备下的年礼上供皇上。”
穆崇呆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鲁莽冲动,不是个长袖善舞周旋人前的料,怎么会将这差事交予他办?拓跋珪又垂下眼睑,飞快地又道:“贺兰隽留下,其余人等退下。”
贺兰隽忙点头答应,众人退下后拓跋珪附耳过来,对他细细地吩咐了一番,贺兰隽一一应了,告退去打点一切不提。
直到屋内剩他一人,他才微微后仰,撑住了沉重的身子抬头闭目,叹息似地吐出一口气来。下一瞬间他猛地抽出一直不肯离身的盛乐弯刀,刀光一闪而过,榻前小几登时被一劈为二!他纵身跃起,发狂似地将满室陈设砸毁殆尽,才狠狠地扬手将盛乐刀直插入柱,明晃晃的刀身不住颤动,倒映出他狰狞而愤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