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65)
赭白乃关中名驹,训练有素,日行八百不在话下,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驻足停步。任臻缓缓地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安抚似地摸了摸赭白的耳朵,一双眼却开始紧张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依旧是沉沉的黑夜,依旧是肆虐的飞雪,四下里静的似唯剩下呼啸的北风。
直到左前方的高地上缓缓现出了两展绿幽幽的光点来。
任臻屏住了呼吸,瞬间觉得手脚冰凉,而后眼睁睁地看着相似的一对对的绿色光点越燃越多,隐隐将这一人一马簇在中间。
赭白咴儿地一声,不安地再次踏步后退,任臻则无声无息地将手背到身后,握紧了马上的长枪——他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自己这是遭遇了狼群!
任臻不敢驱马强冲,且不说他尚不知这狼群奔跑速度多快,且说赭白在白鹿原曾受过豹击,对猛兽一属已先存惧意,几乎四蹄皆颤,一人群狼原地僵持之际,忽而一声狼嚎,逼的最近的一头狼闻声而起,獠牙大张地扑了过来!
任臻早有准备,立即横枪一挡,那狼牙正咬在枪杆之上,被猛力挥了出去,摔在雪地之上!这便如同一记冲锋号,本还在蛰伏观望的群狼登时爆起,争先恐后地朝他扑来!
任臻屏息凝神,全力以战,长枪施展开来如一轮银月,溅起联翩纷扬的碎琼乱玉,凡有撞及刀锋枪刃的狼只,尽皆开膛破肚,在皑皑白雪上留下无数残红——然则那狼尸愈多,狼嘷愈加凄厉高亢,未死负伤的狼瘫在雪地上亦目露凶光地嗷呜不绝——四野无人唯狼嚎阵阵,便是任臻也不由心惊胆寒,若只得一只,倒也不怕,可这群野狼也不知其数,若是一招失守,只怕自己立时便要被生吞活剥!
他猛地一枪刺中狼腹,漫空红雨下刚将狼尸抛出,另一头壮实的公狼便觑机扑跃而上,目标却是赭白——赭白吃痛长嘶一声,正被咬在腿骨之上,便是再训练有素的良驹亦状甚癫狂地腾跃不止,直直将任臻掀下马背!与此同时,狼群深处又传来一声拖长了的嘷叫,余下狼群似得了指令一般,齐齐朝任臻扑来。
任臻低咒一声,暗骂怪道人言狼性奸狡!竟还搞战术配合,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亦不及多想了,冲在最前的一头狼已经如离弦之箭般猛扑过来,张嘴就叼任臻的左臂!任臻低喝一声猛抡其臂,右手执锐,堪堪将这头狼的脖颈处撞在枪尖之上,利刃破肉而出,鲜血又溅了任臻头脸,狼嘷声又起,急促起伏,状甚催促,又有数头野狼同时扑来——任臻落马已失地利,此刻又听赭白惨叫,刚刚分心欲救,便有两头狼从后扑上他的大腿,张嘴就咬!
任臻只觉一阵钻心之痛,心下一凉——莫不是自己千般辛苦万种抱负,居然要在这荒郊葬身狼腹?!说时迟那时快,他在倒地的瞬间听得耳边破空之声双响,眼前扫过如柱血箭,与此同时攻击他的两头壮狼已被两道利箭穿喉而过,直直被钉在雪地之上!
如此百步传扬之技!任臻眼前一凉,一时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激动地挺身喊道:“苻坚!你出来!”回答他的是另一道箭羽破空之声,却是追星逐月一般直朝狼嘷最密集之处而去,任臻还不及眨眼,便见狼群之中一头通体雪白尤为壮硕的公狼被仿佛千钧之重的箭矢射中,被其力带着飞身而起,重重地砸在地上,尖利的獠牙间不住涌出汨汨的血流,复又抽搐了数下,竟是不动了。
一时之间,群狼都停下了撕咬进宫,围向那只头狼,鬼哭神嚎之声顿起,当是时,又是箭矢连发,破雷裂冰一般地又将靠地最近的数只狼牢牢钉死,余下的五六头狼似皆被震住,候不多时,竟夹起尾巴,陆续转身窜走。
危机解除,任臻却并无喜色,他孤身单骑立于茫茫雪地之上,任自己的创口血流不止:“苻坚,我知你在此!但求一见!”回应他的唯有呼啸风雪之声,良久过后,任臻双腿一软地跪倒在地,四肢百骸皆是一阵无力之感,是他的错,总以为苻坚足够强大足够包容,便以为他是没有底线的,而今他负气而走,连一面都不肯见他,便是真伤心绝意了吧…
直到一双鹿皮皂靴踏雪而来,在他眼下缓缓出现。
他依旧不敢抬头,怕不过是自己黄粱一梦。一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臂膀,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将他强撑起身,那张沧桑满布却又教他无比心安的俊脸终入眼中。
苻坚劈头盖脸地道:“怎还是这般莽撞?这塞北雪狼成群结队昼伏夜出一般只攻击孤身夜归之人,你竟敢单枪匹马就上路?狼尚且知擒贼先擒王,你连狼都不如?若群起而攻之你杀得了几只?怎就不知道先取头狼性命,令其群龙无首?若我未曾及时回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