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23)
护龙卫是天王禁卫,在后凉国境内居然遇袭还几乎全军覆没?任臻如今经历的事多了,转念一想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姑臧…有变?”苻坚自是在遇袭之初便已料定姑臧城中定然出了甚大变故,但依旧不曾回头巩固他来之不易的江山大位,依旧选择赶来救他。
苻坚剥开任臻的衣襟,见那处血肉模糊的伤便一拧眉,刚抬头就猛地被任臻的眼神唬了一跳——任臻面色铁青地如一只受伤困兽一般狠狠地瞪着他,甚至说话都开始结巴:“混蛋…你,你是傻了?快回,回,回去——!”苻坚心底蓦然一软,觉得自己这一遭九死一生,因这骂似全值得了。他面对着任臻低声道:“自是救你为上。何况城内如今情势不明,暂时也不好妄动——”任臻还是气地周身轻颤:“你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话未说完,背心便是一阵锐痛直刺心扉,他想也不想,便就近低头一口咬在了苻坚肩上,咽下了所有的痛呼!
原来苻坚趁任臻分心,一举拔出陷在肉中的半截断箭,饶是眼明手快小心翼翼,也依旧带出一蓬热血,溅了满手。因为没有伤药,他不敢大意,连忙抽出绷带扎紧以止血——时光回转,似又到了麦积山中,只是那时篝火之旁,二人身份互换,心中蠢动却举步维艰,那么近,那么远——到底不敢、不可、不能。苻坚一面动作一面凝视着奄奄一息的任臻,仿佛此刻天地间唯有彼此,他忽然在这风雨飘摇的绝境之时微微一笑,俯下身用气流在他耳边送出声音:“我们扯平了。”
任臻心中一酸:怎么扯的平?如今细想,他们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这个阴谋,直指后凉御座——苻坚这不得不除的绊脚石,为了他轻易离开姑臧,给了对方千载难逢的良机——却全是为了他一人!
众侍卫听见动静连忙又围拢过来,忧心冲冲地看着任臻,任臻强撑起身体,刚抬手对他们摆了摆,刚扎上的绷带立即又被鲜血染红。苻坚狠狠皱眉,责难似地瞪了任臻一眼,立即把人给瞪老实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说道:“我没事。你们多少也都受了伤,可都包扎妥了?”兀烈闻言则望向苻坚:“这位英雄…似乎也受伤颇巨,可否宽衣让末将查看一二?”此话自是好意,但苻坚安心装聋作哑,一声不吭。任臻一头黑线,知他这是不愿了,只得以眼神示意人退下,咬牙切齿地瞪他:“你还矜贵上了?知道不知道这一身血都快流干了?”苻坚自知自己都是皮肉伤,衣袍所沾也多是旁人之血,但也不知今儿怎么了,竟不肯解释,反而小声地脱口而出:“待你能动了亲来为我包扎才可。”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顿时气氛又尴尬起来了——苻坚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活了近四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从来说一不二,要就是要,给就是给,便是自己最为孟浪轻狂的年少岁月都不曾说过这种没皮没脸的无赖话,明明说了“宁为知己”,他倒自己先管不住自己了!
苻坚怕任臻乱动又迸裂伤口,一直是在后拥着他充当肉垫的姿势,此刻因尴尬一直偏着脸不肯看他,一语不发,唯有胸膛之中的心如擂鼓,一下一鼓=下地震着他。任臻在心里气地恨不得能立即跳起来把苻坚揍扁搓圆了——他几乎能肯定对方对他有情,偏偏在这方面上又是个认死理爱较真的榆木脑袋,难怪杨定这傻大个要奉他为偶像了——本是同根生啊这俩!正当此时,探路的斥候忽然回报——三里开外处发现凉军行踪!
众人心中都是一慌,苻坚也猛地一惊回头,嘴唇在瞬间擦过任臻的眼角,带出一星炽热。任臻还不及说话,苻坚便已微微撇开头去。
此时余下诸人尽皆聚拢,虽然并无一人面露慌张急惶,但人人心中皆知,凉军人数占优,若是展开地毯似的搜寻,迟早暴露行踪——那时他们当真是不堪再战了。
任臻动了动手指,苻坚会意,撑扶着他起身坐好,任臻环顾四周,将士凋零,无不受伤在身,原是因他所累——出长安时百八十骑,到如今屈指十三。他费劲地微微抬手朝为首的兀烈招了招,对方连忙跪在他面前,顺势扶住他的手腕,听任臻语带悲凉地道:“以我如今之伤,动一动身都难,怕是不能再带着你们了——”
“皇上!”众人皆是大恸而呼,任臻闭了闭眼,方道:“不是就次认命认输,而是我们这点子兵力,若是被发现了就势必得被连锅端,一个也走脱不了,所以我们必须化整为零——你们各自散开,都出关去投奔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