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209)
“独木难支”?吕纂自然听的出姚嵩言下之意是暗责他不肯对苦苦抵抗的姚军泄露后凉的战略军机——后凉如今所占的陇西六郡他都是有份打江山的,他如何愿意里通敌国背叛吕光?但也正因如此,他更觉得比起那个只会在朝堂上夸夸其谈的弟弟,他更适合继承父亲的一切!可如今这萧关捷报传到姑臧,后凉上下人等欢欣鼓舞,皆言攻破姚都指日可待,世子绍是虎父无犬子,初次上阵便能旗开得胜,若再能首个攻入姚都固原,那更是居功至伟了——连苻坚也下诏褒奖,言及“待尔班师,再议嘉奖”——有什么“嘉奖”是值得“再议”的?只有比世子之位更重要的职位了——苻坚诸子俱亡于中原战乱,唯留太子苻宏南逃建康,已被东晋招安封侯,早已继位无望,反观如今吕绍已是苻坚义子,便是再晋一步,也未尝不可。他心里又乱又怒,一会怨吕绍一会恨吕光一会憎起自己无名无分还早死了的娘来。
姚嵩见吕纂已是方寸俱乱,便也不再出言诱逼——他知道吕纂会找他来,其实心中已下了决定来取舍。果然静了须臾便听吕纂迟疑地道:“如今战时,姑臧城戒备森严,就算你们姚秦刺探道了我军战略军情,也不能及时送达固原——”
姚嵩胸有成竹道:“陇西之地自古五胡杂处,先父在位之时,便有大批羌人密探潜入后凉——别的不说,姑臧城中我们姚秦的地下暗桩如蛛丝密结,任何消息都能尽快传递回去,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吕纂听到最后一句,方才略略下定决心——他对自己“被迫”“叛国”还是颇惧人知,因而必要处处小心,沮渠蒙逊则毫无愧色:“大公子须得暗中先与兄长通个气——,三军鏖战,不能让我们沮渠氏的精兵平白成了炮灰,杨定不是能打么,让他领着鲜卑人填上去!”姚嵩一听边知蒙逊是惧将来杨定依约重回苻坚麾下,若他功高兵多威盛,肯定会影响他们沮渠氏的地位与势力,正好趁此机会削一削他,端的一石二鸟之计。却也不说破,耳中听吕纂还在担心,其父吕光尚在姑臧,万一事情败露,再被尚书令段业穷追不舍,那当口莫说太子之位,便是小命都难保。姚嵩早有谋算,便胸有成竹地一笑:“既然如此何不令酒泉公——哦,不,如今是三河王了,也离开姑臧,带兵亲征?”
吕纂迟疑道:“苻坚已属意吕绍挂帅东征,我父王又怎好再前往插上一脚?”姚嵩一摇头:“苻坚不是属意吕绍而是属意他背后的段业,此举皆为在暗中提拔段业制衡你们父子,此消彼长,三河王心中岂会不知?如今眼见大胜在即,王爷心中肯定亦颇想将这更大的功勋占为己有——依照当日燕凉密约,二国出兵若胜,以黄河为界,一得怀远,一得固原。固原是我们姚秦国都,谁不想得?既然破萧关乃是大胜,长公子何不劝王爷亲往劳军?若王爷以这个借口离京,肯定会带上自己的亲卫精兵去攻城略地,以图亲自攻下固原,哪里还轮的上吕绍抢功?更别说外族的杨定了。所以长公子此刻进言,必合王爷心意,同时又调虎离山——王爷一走,朝中忠于吕氏的文臣武将们自然以长公子马首是瞻,做甚事都方便的很了。”
吕纂听者有意,此刻便道:“…能做何事?”
姚嵩好整以暇,似早猜出他有此意:“…除掉段业。”
沮渠蒙逊简直要嗤笑出声了:“段业把持军务近十年,门生故旧遍布朝廷,三河王难道不忌此人?却也不得不容他忍他——否则我与兄长这么些年为何要与他虚以委蛇?”
姚嵩款款落座,以手支额,状甚为难地道:“是呀~要将他连根拔起,必得拿他个诛九族的重罪,然后先斩后奏——”他凉凉地扫了吕纂一眼:“长公子可知道什么重罪需诛九族且罪无可赦?”
普天之下也只有——弑主谋逆,而已。
不出数日,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后凉朝廷上便再起暗涛,吕纂在朝会之上极力怂恿吕光亲往劳军,以分其弟之功。吕光果然心中活动,便当真禀明了苻坚,点起两万亲兵意欲亲往,一来是为了劳军显功,二来也是有了趁西燕慕容冲反应不及先斩后奏率先攻下固原之意,若首占姚都,那将来瓜分姚秦之时他何止能多分一杯羹?换句话来说,他这也算是为故主苻氏“收复失地”,史书上都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