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13)
“是!”什翼珪立即翻身跪下,从靴边摸出一把短剑,扬声答应,“末将武技不精,便献丑来段剑舞,略以娱宾,请天王赐教!”
杨定长眉一跳,忙也起身抱拳:“独舞未免无趣,请皇上准许末将与其共舞!”
傻大个这时候倒是挺灵光的嘛。任臻似笑非笑地看了杨定一眼,微微颔首:“准了。”
于是暗涛汹涌的牛皮大帐中再次刀光剑影,苻坚在那铿锵激越的刀斧声中,微微侧身,轻扯嘴角:“……鸿门宴?”
任臻竖起筷子一摇:“天王慎言。即便这是宴无好宴,你我二人,谁是刘邦,谁是项羽?”
苻坚一时语塞,知他在讽他如今孑然一人,前途未卜,却不得不寄于灭国仇敌之手以图将来,既比不得当时坐拥千军万马的西楚霸王项羽,亦比不得占了咸阳为图大计还忍辱负重甘心颓然的一方诸侯刘邦。但他此刻心境已是磨地淡然如水处变不惊了,当下转言道:“是我失言。皇上却也失言——此地何来天王?”
任臻哈哈一笑:“说的对,你我可是合作伙伴,勉强可算同袍,而那苻坚苻天王是何等人,岂会坐在这同他仇人饮酒吃肉?”
苻坚被他伶牙俐齿地反将一军,当下撇开头决定保持沉默——他不惯这般斗嘴。心里却暗道,从前的凤凰儿亦或者慕容冲,虽嗜血无情刻薄记仇,却一贯地木讷寡言,何曾这般牙尖嘴利过?
任臻一面看着案前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一面压着声音道:“叫天王叫名字都不妥,为掩人耳目朕换个名字叫你可好?”状甚认真地想了想,他扭过脸微微挑唇道:“叫你……苻大头?”而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很亲热似地叫道:“大头!”
“……”苻坚乃是标准的胡人体貌,身材高大五官深刻,那头的确是要比长身玉立的慕容冲大上一圈,事实上在他少年尚未登基之时,宫中诸长辈对这分封在外的小王爷正是以“大头”的小名儿呼之。不过十几二十年过去,还有谁敢这么叫?
席前比试的两个人虽然是你来我往地过招,事实上不过晃个虚招走个过场,四眼四耳全在留意这边,听到这里全是一愣,什翼珪到底还是少年,此刻偷眼打量了下头大如斗的苻坚,忍不住扑哧一笑。
苻坚顿时面如锅底,他以为自己这回死过翻身应是诸事淡定,不料还是被气地差点暴走,并立即疑心眼前这“慕容冲”定是不知何处打听到了这丢人外号特地来讥讽他的。
那什翼珪一笑,杨定便也装不下去了,他收匕起身,看了苻坚一眼赶紧扭开头去——他不敢笑,故而忍的很是辛苦。
第38章
任臻心里得意,插科打诨之余拉着众人在席上好一顿天南地北地胡说八道,酒过三巡,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酒量本就比那三个北国男儿大大不如,在宫中正筵时又已喝过一轮,故而其余人等不过是微醺,他却已喝地高了,却还直拉着众人斗酒,囔囔着“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杨定早就盖碗不喝了——他有酒品,这种情况下绝不对个醉汉落井下石,任臻便转而拉扯苻坚,苻坚面无表情双唇紧抿,完全也不理他这茬儿。任臻便忽然大怒起来,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抓起什翼珪束在脑后的粗辫子,刷地指向苻坚:“待朕……朕拿鸣凤枪来,与与与你这大头切切磋一场!”
什翼珪头皮被猛力一扯,却也不敢呼痛,可怜巴巴地看了杨定一眼,杨定也看不过去了,起身要拦,却反更激地任臻起兴,抓着那条粗黑辫子左挡又阻,舞地风生水起,就是不肯撒手,什翼珪脸色都疼地发白了,杨定却也不敢真地对他出手强阻,都急出一头冷汗,后来苻坚见闹地实在不堪,瞅着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任臻的手腕一翻一带,任臻虎口发麻情不自禁地松了手,一屁股跌坐在席上,什翼珪瞬间如条滑鱼一般溜出他的掌心,才算逃出生天,他惊魂未定地转向杨定:“杨公,皇上喝成这般,可如何回宫?得赶紧在营中去寻醒酒解酒的汤药来服侍皇上喝下。”杨定听得此言,自然不疑有他,昏头昏脑地一点头,赶忙起身与什翼珪一同出账——他也是急了,否则从来都是十二万分的小心,从不敢让苻坚与任臻二人独处,否则翻起旧账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
一时帐中寂静。苻坚也自喝地不少,此刻便微微摇晃着站起身,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重重地吐出一口闷气,不由自主地将看向瘫坐在旁的“慕容冲”。任臻许是酒兴发作,此刻腆着肚子歪在席上,面色酡红,双目紧闭,竟是微微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