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74)

奈何桥是连接死生之巅主区和弟子休憩区的桥梁,可容五辆马车并排驰过,桥柱矗立着白玉九兽,分别代表着龙生九子,另有三百六十根狮首矮柱,气势恢宏。

楚晚宁默默扫着地,扫完之后,仔细地擦抹着玉兽。

忙了大半日,天色渐暗的时候,下雨了。

散了课的弟子们大多没有带油纸伞,叽叽喳喳地趟着水洼朝着住处跑去。雨点子劈里啪哒砸在石阶上,楚晚宁遥遥看了一眼,见那些少年少女们脸上带着轻松自若的笑意,在雨幕里淋得狼狈又明亮。

“……”楚晚宁知道,如果让他们瞧见自己,那种明亮和轻松都会消失,于是他想了想,绕到了桥洞之下。

跑在前面一些弟子来到桥前,看清景象,不由地“咦”了一声。

“结界?”

“奈何桥上怎么布了结界?”

“大概是璇玑长老布置的吧。”有弟子猜测道,“璇玑长老对我们最好啦。”

那半透明的金色结界笼在奈何桥上端,延伸铺展,气势滂沱地一直布到弟子休憩区的主步道,把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全部覆盖。

“肯定是璇玑长老布置的,这块地方不是归他管的吗?”

“璇玑长老真好。”

“这个结界好漂亮,长老果然厉害。”

众弟子抖着湿淋淋的头发,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躲进了结界,一路议论着往休憩区走。

楚晚宁站在桥洞下面,听着桥面上的人声鼎沸,直到再无声响,归来的少年们都已行远,他才慢吞吞地收了结界,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桥洞。

“师尊。”

蓦地惊闻有人唤他。

楚晚宁猛然抬头,岸上未见人影。

“我在这里。”

他循声仰头看去,见墨燃斜坐白玉桥上,一袭银蓝轻铠,腿懒散地架在桥栏边沿。

少年眉目黑的惊人,睫毛像是两盏小扇子,垂落眼前。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似笑非笑地凝望着自己。

他们一个在桥上,林叶瑟瑟。一个在桥下,寒雨连江。

就这样互相瞧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天地之间烟雨朦胧,缠绵悱恻,偶有落叶细竹随着风雨飘摇而下,纷纷扬扬吹落于二人之间。

最后墨燃笑出了声,带着些捉弄:“璇玑长老,你都淋湿了。”

楚晚宁也几乎是同时冷冷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燃抿了抿嘴唇,眼睛弯弯的,酒窝很深:“这么大的结界,璇玑长老布不出来吧?不是师尊,还能是谁?”

楚晚宁:“……”

墨燃知他懒得为自己施法避雨,灵机一动,便把伞抛了下来。

“这个给你,接着。”

鲜红的油纸伞翩跹而落,楚晚宁接住了,碧润的竹木伞柄还染着些温度,晶莹的水珠顺着伞面滴落,楚晚宁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墨燃笑得狡黠:“师尊略施法术,我不就能干干净净地回去了?”

楚晚宁哼了一声,但还是轻拂衣袖,墨燃上方立刻撑开一方透亮的金色屏障,墨燃抬头看了看,笑道:“哈哈,真漂亮,还有牡丹花纹呢,多谢。”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那是海棠,只有五片花瓣。”

说罢,白衣绯伞,飘然离去。留墨燃一个人站在雨幕里,数着花瓣:“一、二、三、四、五……啊,真的是五瓣儿啊……”

再抬眼,楚晚宁已经走远了。

墨燃眯起眸子,站在结界之下,脸上那种稚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对一个人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喜爱,或是纯粹的厌憎就好了。

这场雨下了四日才停,云开雨歇时,一队车马铃响叮当,踩着积水清潭,踩碎一地天光云影,停在死生之巅山门之前。

竹帘撩起,里面探出一柄悬着鲜红穗子的折扇。

紧接着,一双蓝底银边的战靴踏了出来,踩着车辕,砰的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蓝银轻铠,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粗犷,但铁塔般的大手却偏偏摇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文人扇,说不出的怪异。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只见朝着别人的那一面,写着——

“薛郎甚美。”

朝着自己的那面则写着——

“世人甚丑。”

这柄扇子名震江湖,究其原因,除了扇子的主人功夫了得之外,还因为扇面上写的字实在太尴尬。

正面夸耀自己,反面嘲讽别人。

扇柄轻摇,方圆百里都能嗅出扇主人自恋的味道,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扇子的主人是谁呢?正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多月的死生之巅尊主,薛蒙的父亲,墨燃的伯父,薛正雍薛仙长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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