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667)

“人间疾苦代代不绝,又岂是你一个小修能管得过来的?你缘何如此高看自己!”

怀罪越说越怒,楚晚宁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他看着自己的师尊在月色下踱步,拂袖,点着他的鼻尖高声叱责,厉声呵斥,海棠花树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怀罪裁得支离破碎五裂四分。墨燃看着楚晚宁的脸上先是茫然,再是无措,而后变成了惊愕,变成了失望,最后定格为痛苦。

楚晚宁闭上了眼睛。

怀罪怒道:“你可知错了?!”

“……”

“你说话啊!”

“弟子。”楚晚宁顿了顿,声硬如铁,“不知。”

怀罪一掌掴下:“你放肆!”

楚晚宁的脸颊立刻浮起了红印,但他却立刻把脸转回来,眼中闪着不解而愤懑的光影:“师尊,这些年你一直教我要端正行事,忧人忧世,为何真的遇上了大灾劫,你却要我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怀罪咬牙道,“你……此刻出山,能做什么?你确实禀赋卓绝,但天下险恶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出去,为了什么?为了辜负为师十四年的养育之恩,为了意气用事捐身赴难?”

他顿了顿,字句铿锵,金石落地。

“楚晚宁,你尚不能渡己,又拿什么来渡人?!”

而楚晚宁,便在此时,又是愤怒又是悲凉地望着自己的师尊。

他微微扬起下巴,凤目里逐渐有水汽迷蒙。

怀罪大约是从来没有见过楚晚宁含泪的模样,他眼底的水光多少淬灭了他心头的恶火,他怔了一下,犹豫道:“你……唉,罢了,方才可是打疼你了?”

但旁观的墨燃却清楚得知道,不是的。

楚晚宁哪里是疼方才那一巴掌,他是疼自幼敬重的师尊,竟会说出与自己心中高大形象截然不符的一番论调。

楚晚宁缓缓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墨燃听到了那句再熟悉不过的话。

他说:“不知度人,何以度己。”

怀罪僵住了,身形犹如佛龛里饱受供奉而一动不动的泥塑木雕。

楚晚宁嗓音微有嘶哑:“凡世疾苦就在眼前,恕弟子愚钝,不知师尊何以终日高坐,闭目升天。”

他说完,缓慢起身。

月光下,他去时的衣冠早已不再洁白,有污泥也有血迹。

但却那样挺拔庄重,气华神流。

“这仙,不修也罢。”

怀罪惊怒滔天,脑目昏沉,他厉声道:“逆徒,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只想按你从小教我的去做。”楚晚宁亦是剑拔弩张,但张弛之间,他微微颤抖着,眼里满是悲凉,“是你教我的,难道你的道义只在纸上?!难道百万灾民无家可归,日夜都有孤儿死去,我该做的不是出山扶道,而是伴着青灯古佛,修禅宗吗?!”

怀罪喝吼,目眦尽裂:“你得道飞升之后,自可行诸多善事!”

楚晚宁瞪着他,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似的瞪着他。

他胸膛起伏着,掌捏成拳,眼中江流潮涌,墨燃原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掠地而起如蛟龙破水掀起狂澜巨浪扼住怀罪的咽喉让其知愚知罪。

可是楚晚宁颤抖了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最后眼尾薄红,沙哑地说:“师尊,我修真,不是为了逍遥自在、超脱红尘。难道修真就只能是为了成仙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我宁愿半途而废,我宁愿一无所成,我宁愿留在人间。”

“倾我所有,力竭而死。”

“……”

“师尊飞升吧,等我渡完所有我能渡的人,我就来随你。”

“楚晚宁!!”

纵是幻境,墨燃都能感受到怀罪当时滔天的怒意,心中隐秘的栗然,还有刻骨的失望。

这一尊木雕泥塑,缘何敢对赐命之人横眉冷对,“它”,又算得了什么?!

怀罪双目赤红,眼底里隐透血光。

他不甘,他恼羞成怒,他心中苦恨与秘密该与谁说?

他无处发泄。

最后他喊住即将迈出院门的楚晚宁,嗓音冰寒到极致:“逆徒,你给我站住。”

第240章 【龙血山】为人

这一声站住,犹如末日晚钟。

墨燃几乎已知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他浑身寒毛倒竖,骨血激涌,他一面想抽离幻境,夺路而逃,一面又想扑进昨日,将楚晚宁死死护住。

“不……怀罪……你不能……”

但他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一切,都是早已发生的。

他只能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的情形,看着楚晚宁拧着漆黑的剑眉,神情刚毅不屈,坦然迎向怀罪的目光。

墨燃不可自制地朝他吼着:“跑啊!跑啊!”

少年楚晚宁从来信任怀罪,信任这个将他当做祭品养大的师尊,信任他的养父兼恩人。所以哪怕失望之极,他也没有从怀罪那□□的眼神中,看出夺命的杀机来。墨燃挡在他面前——明知那是无用的,可是他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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