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为君嫁(57)
薛氏听了这番真挚的感言,只觉得鼻头再次酸楚起来,赶忙在薛宸手上拍了拍,然后低下头去拭泪。
薛宸见她这样,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她真的不记得这位姑父长什么样,但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行为,就足以让他树立起一个光辉形象,若是将军不战死,姑母的日子过的该是最好的,可如今,却只能顶着一个将军夫人的虚衔,独自度日。
外头走入一个精神气十足的男孩,大约十六七岁,穿着蓝绸斜织纹丧缀,生的浓眉大眼,壮硕孔武,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走起路来赫赫生风,来到薛氏和将军夫人王氏面前,单膝就跪下请安:
“书彦拜见外祖母,拜见舅母。”
王氏瞧着是他,赶紧抬手慈祥道:“是兆哥儿啊,快起来。你母亲可来了?”
厅中众人都看着这个男孩儿,竟是王氏的外孙子,又是薛氏的外甥,这身份,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韩家嫡长女嫁的就是卫国公府二老爷娄勤,卫国公府是大老爷娄战袭爵,娶得是绥阳长公主,二老爷是吏部侍郎,这位公子,先前王氏称呼他为‘兆哥儿’,理应就是二老爷娄勤的嫡子娄兆云了。
对于王氏的回答,娄兆云不愧为大家公子,回答的很是有度,说道:
“回禀外祖母,母亲今日随长公主一同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问事,父亲衙所脱不开身,便要我先来给外祖母与舅母传个话,说他们中午的时候便能赶到。”
卫国公府娄家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三天两头宫里就会传唤女眷入宫,也是常事,王氏点点头,只听那娄兆云又继续说道:
“不过,大堂兄今日却是随我一同来了。正在堂前给舅舅点香行拜,一会儿就过来了。”
娄兆云的这句话,却是让薛氏一惊,站起来说道:“书彦说的大堂兄,可是那位……”
见薛氏不解,娄兆云也不敢隐瞒,解惑道:“是,正是庆云堂兄,舅母从前应该见过他的。”
薛氏心头闪过了疑问,娄庆云怎么会来?
这位与娄兆云的身份可是天差地别的,娄兆云出身卫国公府二房,虽是嫡子,却身无功名,可是这位公子,生下来就是孙世子,那个时候,如今的卫国公娄战还未袭爵,皇上就把娄庆云的世子名分给定了下来,原因无他,就因为他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他身上有着一半的皇族血脉,是宗室子弟。再加上这孩子自己也有本事,小小年纪就做出了好些大事来,今年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却已是从三品正职官员,这位公子可以说是娄家的掌中宝,这辈子都左不了他加一品国公的位分,地位超然,可想而知。
☆、30|28|||家
薛氏觉得意外的时候,其实听到这件事的薛宸也觉得有些奇怪。
娄庆云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卫国公,嫡亲舅舅是皇上,出身显赫,本身也十分出息,任大理寺卿三年,审案无数,背地里替皇上解决了不少难题,只是元初三年,出了一起巨大的江南盐政贪墨案,那一场案件,朝中半数官员涉及,位高者甚至有一品在内,大理寺重拳出击,定下了不少人的罪,皇上龙颜大怒,而娄庆云也是借着这件事,擢升为大理寺卿。
只不过,成了大理寺卿后的娄庆云,却像是坐在了刀尖之上,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过两年的功夫,就死在了一场精心谋划的刺杀之中。
薛宸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天地间凝聚着肃杀之气,娄庆云死了之后,尸身被送回京城,三千禁军开道,以志士殉国之礼待之,头七之日举国守灵,万家不许点灯,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从卫国公府出殡,队伍一直排到了十里之外的南阳门,公府的仪仗八百,白幡数千,几乎盖满城内所有街道,圣上下旨,举国哀悼,家家除喜治丧,与皇子驾薨为相同等级,百姓三日不得言笑,三月不得食荤,卫国公府五服以内,不管老少,为其守制一年,嫡亲子弟,以三年例。
那个时候薛宸已经嫁到了长宁候府快两年,是最为困苦的一段日子,那时候她捉襟见肘,娄庆云的死从某些方面来说,似乎还解了她一点的燃眉之急,因为圣旨下来,所有世家贵族禁止府内歌舞奏乐,饮酒食肉,穿金戴银,这对于当时的薛宸来说,当真是松了一口气的,也就是这短时间的喘息,让薛宸有了一点点的本钱,抓住了一次倒卖粮食的机会,赚了金银翻身,这才让她在长宁候府的生活稍稍的上了些轨道。
所以,这样的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今日会来韩家,怎么会不让薛宸感到难以置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