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1425)
她睡得实在是太久了,竟仿佛连日光都是久违,金色的光芒在眼底泛动,逐渐染成一片通红,让人晕眩。
脑后的伤,兀自在疼,然而她却清醒地劝诫自己:不能晕厥,不能再睡了……她已经睡了够久,实在太久。
如今是时候清醒了。
双眼逐渐适应了光,应怀真迈步走出去,边走边看。
她很快认出了这是在凌府。她久违了的地方……如今当真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
自也不必再多流泪了,因泪已经流的太多。
怀真边走边看,每到一处地方,便想到昔日曾相处时候的情形,那些她自以为是的爱恋,自己编织的梦境……曾盘桓过的庭院,长廊,花园……一处处……
很快地,凌府的一些丫鬟仆妇们看见了她,都掩口而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语,打量。
也有人飞跑去告诉清妍公主。
或许还有人去禀告凌绝以及……
怀真却全然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而行,仿佛那些下人们都不存在一般。
一直到她走到湖畔,便见迎面,清妍公主带着许多人、声势赫赫而来。
怀真忽地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呵,她原来已经有了身孕。
只可惜,怀真竟连她什么时候嫁了凌绝的……都不知道,竟未曾说一声恭喜。
两个人对面儿迎着站住了,清妍眯起眼睛,轻蔑地打量她——当初应怀真嫁了凌绝之时,她很是无奈,私底下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不成想上天自有安排,毕竟凌绝仍是她的。
不料应怀真竟这般无耻,每每纠缠不休,倒是让人忍无可忍。
清妍迎面便道:“你这贱妇,真是令人作呕,当初应家出事,你也一块儿共罪,本宫倒也钦佩你有几分骨气……不料你竟这般下作,先是把唐尚书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如何,搅得唐府家宅不宁不说,现在……更跑来凌府胡闹,你当我会容得下你么?”
应怀真方才一路走来,回想旧事,又加上方才在屋内那两个丫鬟所言,便把这几年自己不知的记忆……略想起来,也自明白了。
如今见清妍公主疾言厉色之态,不由歪头一笑,道:“公主不必动怒,且为了你肚子里的着想罢了,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我心知肚明,很不必说的这般慷慨凛然,嫉恨便嫉恨罢了,说出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清妍一惊,不知她竟口齿这般伶俐厉害,定睛细看,才见她神情也不似昔日般懵懂呆怔,不觉倒吸一口冷气:“你……”
应怀真笑道:“我痴了这几年,想必也不知被人似这般辱骂欺负了多久……公主心里觉得很得意罢?凌绝是你的驸马了,原本让你嫉恨的我,也是声名狼藉、不值一文了……劝你见好就收,别太欺负人,就算是给你自个儿积德罢。”
清妍咽了口唾沫,她盛气凌人而来,且满心地怒意高涨,然而被她气定神闲说了这几句,却竟堵得无言以对,一时气怔。
清妍身边儿的嬷嬷见公主落了下风,便道:“公主何必跟这贱/人斗口齿?也白落了自己的身份,她如今连个唐府的妾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婊//子罢了,待会儿唐大人跟驸马商议过了,多半也是把她扔到青楼里去,到时候且看她还怎么伶牙俐齿的呢。”
清妍闻听,才总算微微出了口气。
怀真却仍是笑微微地,竟仍旧不恼不怒,清妍对上她的目光,无端觉得心慌,便道:“你这贱/人又笑什么?”
怀真淡淡道:“我自爱笑罢了,这样公主也觉心虚?”
清妍被她三番两次弹压,不由恼羞成怒,喝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见她对我这样无礼,也不教训!”
几个嬷嬷正有此意,只不过因忌惮唐毅,不敢擅自上前罢了,闻听公主开口,便忙把怀真擒住,举手欲打。
正在此刻,便听到远远地有人喝道:“住手!”
嬷嬷们闻听,面如土色,忙撇手后退,清妍公主转头,便见有两人前后而来,在前的那个,正是凌绝,在后的,却是……唐毅。
两个人的目光,却都望着应怀真。
怀真却仍似是一片云淡风轻,被嬷嬷们捉住,也不惊恼,被她们放开,也无喜色,只站直了身子,信手掸了掸身上皱了的衣裳。
手指扫过袖口之时,目光微动,这才留意自个儿身上穿着的,乃是朱砂红天香锦的料子,两边臂上各刺绣着一朵极精致的金线牡丹,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