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1326)
当下应兰风便派了个小厮前去探路,果然如他所想,街头的路已经封了,只能转往后而行,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回府中。
话说就在应兰风同怀真离去之后,在镇抚司之中,王浣溪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门口,半晌一笑,转身往内欲行。
不料才回过身来,就见一人站在身后不远处,正笑吟吟地打量着她,浓妆艳抹,却不失明丽,正是胭脂。
王浣溪一愣,继而便若无其事地想要走开,却听胭脂笑道:“真真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
王浣溪皱皱眉:“我不懂这话。”
胭脂走前了几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头道:“你明知道以唐大人的为人行事,是最公事公办的,那倭国女贼之情,更加事关重大,故而镇抚使才把你我也都拘在这镇抚司内,连日不肯放出,就是怕其中生出万一。你方才却对应大人泄露此情,却是何意?”
王浣溪见她竟已经听见,昂首道:“应尚书是我义父,我对他当然不必万事隐瞒。何况今儿要引之人已经现身,女贼已死之事,自也不必再保密。”
胭脂笑道:“哦?你就是因此才说出来的?”
王浣溪不答,转身欲走,胭脂叹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且拿捏好了分寸,你那些小聪明用在外头自然是很好,可别碰那不该碰的人。”
王浣溪止住脚步,回头看她:“谁又是不该碰的?”
胭脂道:“在唐尚书眼里,谁是不该碰的,你自清楚。”
王浣溪挑眉道:“你说应怀真?”
胭脂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道:“罢了,总之……你且好自为之而已。”
——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入耳,有几分熟悉之感,原本是昔日陈基也曾劝过她的。
王浣溪不由冷笑道:“你们倒都是聪明人,横竖她就是人见人爱的,我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然而今日的事你也见着了,若不是她,那细作怎会逃走?我便是不忿,凭什么她就能轻轻易易地得了他的喜欢?”
胭脂笑道:“因为她是应怀真,而你不是。”
这一句当真无理的很,然而却又最是有理,且最为管用。
王浣溪后退一步,一口气堵在喉头。
只听胭脂又淡淡地说道:“你不能指望这世间万事都如你之意,你自忖聪明,跟大多女子不同,自然强过她百倍,然而在唐尚书眼中,世间只一个应怀真罢了。”
王浣溪听到最后一句,眼中便透出几分狠狠之色。
胭脂望着她陡然而变的神情,却转开头去,看向那淡蓝天际,缓声道:“这尘世中,有一种男人,他的心里放的东西太多,其实并无余地存什么儿女情长,若似唐尚书,他的心里所有的只是家国天下,独有一处,是为了应怀真破例。”
说到这里,便笑了笑,又道:“你也算是伶俐之人,也算同他相识这许久了,自然懂得他是什么性情,哪里还会有暇再看别的女子一眼?纵然你再伶俐,纵然你或者可以屡建奇功,只怕对他来说,你、或者这镇抚司的每一个男男女女,都是一样,只不过你是略微能干的那个罢了,他……何尝把你当女人看过?”
王浣溪听到最后一句,眼中早已经涌出泪来,只是拼命瞪大双眼,不肯叫泪落下来,然而满腔内竟是悲愤难以自禁,终究对胭脂叫道:“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就这样说?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婊/子而已,连你也看我不起?”
胭脂被她当面骂过来,却仍是面不改色,反而淡淡笑了笑,道:“我是婊/子,然而在唐毅眼里,我跟你又有什么不同?偏偏我这个婊/子更懂你的心思,我劝你的言语,不过是因好心,叫你适可而止,玩弄小心机可以,别碰他的底线,不然,只怕你玩火自焚。”
王浣溪胸口起伏不定,死死地盯着胭脂,仿佛恨不得将她撕碎,瞪了半晌,忽然说道:“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心?”
胭脂对上她的双眼,这女孩子生得美,性情狡黠,不择手段。有点像是年轻时候……那性情外露的自个儿。
同样对个不该的人动了心思,只是想来,她竟比王浣溪幸运的多,毕竟凌景深虽然骨子里薄情,然而逢场作戏的功夫极好,每一次同她相处,虽明知他毫无真心,却仍叫人身不由己地沉沦,自觉他一片真心相与。
然而王浣溪遇上的人,看着是个最深情好相处的,然而却竟不能用一个“薄情”来形容,而是不折不扣的“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