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333)
还好,他还算守信用,她乖乖地上了药,他再没派人来打扰她。
耳朵贴着门,外面静悄悄的,只婆娑的树影在清风中沙沙地响,穆婉秋悄悄地把门拉开一条缝,眯着眼向外瞧去;不知什么时候,门口恶煞似的两个侍卫已经没了影。
借着清冷的月光,穆婉秋顺着脚下的青石路,朝着笛声走出。
她很好奇,阮钰这后院又囚禁了什么人,竟能吹出这么哀婉动听的曲子?
她记得,他前一世可是妻妾成群的,只可惜前世的她一心痴恋他,从没想过他的坏处,这一世,静眼旁观,她怀疑他的女人是否都是向她这样被掠来的?
否则,又怎会吹出这么凄凉的曲子?
转过一个月亮门,穆婉秋猛地站在。
怎么会是他?
竟是阮钰,他一身黑衣,正背对着她坐在迎面望月亭中的石墩上,笛音低婉自然,无一丝造作,萧瑟中透着一股刻到骨子里的落寞,直令穆婉秋凭空生出几许凄凉,联想起不堪的身世,她几欲泪下。
原来他竟是这样的忧郁?
静静地看着他,穆婉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记的前世的他总是意气风发,霸气十足,仿佛无所不能,怎么今世竟这样寥落,一晃神,穆婉秋随即了悟,“是了,是了,他自小家破人亡,怎么可能快乐?”暗暗叹息一声,“…他前世在我面前一直就是做戏啊!”
想起这些,一阵锥痛划过心底,穆婉秋猛一转身。
笛声戛然而止,阮钰突然回过头,“…阿秋。”
定定地站在那里,穆婉秋却没回头。
“…,,,阿秋一直恨我?”缓缓地站起来,阮钰落寞地问道。
恨!
当然恨!
任谁这么被玩弄,都会恨的彻骨!
听了这话,穆婉秋后背一阵僵直,罗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望着她瞬间僵直的后背,阮钰心头泛起一阵苦涩,他艰难地说道,“我那日要动刑,原怀疑你是奸相之女…”提到“奸相之女”四个字,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股**裸的恨意。
身子猛一激灵,穆婉秋蓦然转过身。
“阿秋棋艺高超,绝不是奸相之女…”见她终于回头,阮钰一阵释然。
“如果我是…”说不出奸相之女四个字,穆婉秋声音顿了顿,“如果我不会对弈,阮大人那日就会杀了我吗?”目光咄咄地看着阮钰。
“阿秋…”阮钰低叫一声。
空气一阵沉寂。
久久,穆婉秋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阮钰起身叫住她,“夜色还长,阿秋陪我坐一会儿吧…”不容穆婉秋继续往前走,他一抬手,穆婉秋瞬间就被掠到身边,解下颈间的披风铺在石凳上,阮钰让穆婉秋坐,却没说话,他拿起手里的乐器又吹奏起来。
静下心来,穆婉秋才发现,阮钰手里拿的并不是笛,却是一个象骨雕成的鱼形乐器,鱼腹处并排六个圆孔,阮钰十指轻动,发出一阵呜咽,低转凄迷,催人泪下…
这个她前世从没见过,更没见他吹奏过。
“今天是我父亲的祭日…”一曲终了,阮钰忧郁看着远处。
“…这是什么?”穆婉秋开口问道。
“是我家乡的一种乐器,叫骨埙…”阮钰眼睛依然看着远方,“是父亲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
“你父亲…”想起他一家就是被她父亲杀了,穆婉秋声音戛然而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仇人杀了,是义父把我带大,…”轻轻地抚弄着骨埙,阮钰娓娓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听着他不堪的童年往事,静静地看着他,穆婉秋心里暗暗叹息,“他的恨不比我少啊…”
见穆婉秋失神地看着他,阮钰声音停了下来,“阿秋…”他轻叫,声音低迷嘶哑,他静静看着穆婉秋,那痴迷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他命定的那个人。
这一世,他抓到了,就再不会放手。
穆婉秋一阵惘然。
这双眼啊,还是这么迷人。
如果他前世不是那么狠绝,如果他前世只一剑杀了她,她现在就不会恨他吧?如果她不曾记得翳世的事,如果她曾经喝了孟婆汤,或许,她现在还会向前世样,无怨无悔地爱上他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即便知道了他曾经和自己一样惨淡,她心中的恨依旧无法诠释,依然无法稍减一分。
从他前世疯狂地复仇开始,就注定了,这一世,他们势不两立。
“阿秋…”见她久久不语,阮钰伸手抚上她额头。
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穆婉秋猛回过神来,她侧身躲过阮钰的手,就势站起来,“不早了,民女要休息了…”
眼前一空,阮钰神色一阵黯然,随即又点点头,“也好,我明日一早就送阿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