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68)
深吸口气,越过廖五,柔声对谢如恒道:“妹妹莫急,只管伺候好姑母,阿威我使人去找。运河人多,救人一命也是积德的事,谁不去做呢?只怕是路途遥远,情况又混乱,错失了消息也是有的。若是……姑母醒了,先骗一骗也无妨。你莫慌,家里还要靠你呢。”
谢如恒死死攥紧裙子,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听表哥的。”
廖云早是人精,何尝看不出谢如恒的隐忍?这庶母跟廖五也太急了些,迫人至此,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个表妹可不是兔子。有那么一瞬间,廖云真恨不得表妹化身豺狼虎豹,解决了这对碍眼的母子!老子被这两个蠢货坑惨了!只是现在不是撕掳这件事的时候!只得顾了眼下要紧。北宋开国就没有宵禁,廖云才得以大半夜的四处找人安排,预备天亮就南下的事。虽说两边都急,但显然是谢威那边更需要自己。
谢宅内几个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乱了一宿,谢母才幽幽醒来。一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谢如恒,气不打一处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谢如恒道:“如今、可、如你的意了!”
廖五急急赶上来道:“娘娘别急,大哥已叫人去江南了!”
谢母想起自己一辈子攒的家私都便宜了这个狠心女儿就伤心欲绝,如今这谢家真就是她们两口子的囊中之物了,想着不知下落的谢威便一阵大哭:“可怜我的儿啊!啊!!!!”
大夫为了高薪忙了一整夜,好容易得闲在一旁眯了一下,就听到病人如此激动大喊,惊的一跃而起:“可不能这样!”
话未落音,谢母已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几个大夫忙强打精神救治,哪里还来得及?熬得药来,已是灌不下去。谢家再次一片混乱,廖五只得使人跑去请自己爹。等到谢老爹赶过来时,早已咽了气。谢老爹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兄弟姐妹独剩你一个,如今你也丢下我去了,让我怎底活啊!”说着就有翻白眼的架势,一旁的大夫们深深觉得这次生意做亏了!都是几个常走动的大夫,你们廖家谢家,哪个不门清。喂!廖老爹,你演过头了!好假!
谢家老家在夔州,东京的亲戚不过廖家一门。独子不见,好在有个上门女婿支撑门户,报了官,请仵作看过,判定是气急中风而亡,谢家便开始开门报丧。生意场上的朋友陆陆续续到了。看着忙里忙外的廖五,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廖云木着脸穿梭于宾客之间,完全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世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甭管廖家的出发点如何,谢家的家私统统被廖家截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廖家的翁翁嫲嫲再哭的肝肠寸断,人家也只会当你们廖家人好会演戏!只怕衙门那边,谋财害命的第一嫌疑人已经锁定他廖云了!被自家老爹坑惨了的廖云嘴里犹如含了黄连,要不是自己还有嫡亲的三个弟弟,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廖二在一旁岔岔不平:“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呸,真做作!”
廖三道:“大哥你先去歇歇,熬了好几夜了,眼都肿了。”
“睡不着。”
“任凭你怎么操心,人家也不领情,这是何苦来?”
廖云苦笑:“世人都认一个恃强凌弱的理,是以都觉得庶子存世艰难。固恪守嫡庶之道之人,也看不惯……我们逼幼弟入赘的狠戾。”
廖四沉着脸点头:“如今我们生意难做了!”
“妈的!”廖二忍不住爆粗口:“我们哥四个竟被那个贱胚子摆了一道!都说廖家狠心,如今那个贱胚姓谢了!又哭的那样儿,怕不知得了多少同情。爹爹糊涂!”
廖云头痛欲裂,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狠到赶尽杀绝的人,谁愿跟你合作?谢廖二家都是茶商,廖五,你以为排挤了廖家你就能吃下那些份子?也不怕撑死了!
谢母亡故要下葬,而谢父至今都没找着尸首,众人都知凶多吉少,然而到底没有谁敢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所以谢家没有守孝,只管混着。如今连谢母都去了,谢父依然杳无音信,只得寻些旧物来,做个衣冠冢,跟谢母合葬。谢家血脉只得谢如恒一个,廖老爹便问谢如恒:“是扶灵回乡,还是在东京附近找地安葬?”
谢如恒垂着眼道:“我不要离爹爹娘娘太远。”
伙计们与谢如恒相熟,也帮着说话:“是哩,离的远了,怕小娘子害怕。”
廖五可有可无,见谢如恒如此说,便道:“墓地还要现修,只得先找地方寄存爹娘的棺椁。”
谢如恒哭道:“爹爹娘娘辛苦了一世,都没享几日福。我必要……必要修个好屋子与他们住,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