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60)
好似那李端是坏人姻缘的王母娘娘似的。
“子衿!”沈善言沉脸喊着周状元的字,道,“这里不是京城,你给我收敛着点,别把你在京城的那一套拿到临安城来。”
他是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身材高瘦,须发全白,面容严肃,穿了件靓蓝色粗布袍子,不像个探花郎,而是像久考不中的落第文士。
周状元好像有点怵他。见他不悦,呵呵地笑了几句,朝裴宴望去。
裴宴却在看郁棠。
又遇到了这姑娘。
他还记得那次在昭明寺看见她时的情景。
她穿了件茜红色的杭绸绣折枝花褙子,绾了个随云鬟。行走间,软软的丝绸贴在她的身上,腰肢盈盈一握,仿佛柳枝,斜斜地插在鬓角的鎏银镶珍珠步摇仿若那秋千,贴着她雪白的面孔。
悟道松下的那些少年争先恐后地跑到她面前献殷勤。
但此时……她却红着眼睛,面如缟素,愣愣地望着李端。
裴宴不由朝李端望去。
或者是因为要来见他们,他穿得很正式。枣红色五蝠团花杭绸直裰,头上扎着藕色头巾,腰间坠着荷包、金三事,皮肤白皙,五官俊逸,身姿如松,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令人想起“芝兰玉树”之类的赞美之词来。
只是他此时的表情有些不对。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郁家的那位小姐,眨也不眨一下……
难道这位李家大少爷和这位郁小姐也有什么故事不成?
裴宴撇了撇嘴,被却扑过来把手臂搭在他肩上的周子衿撞得差点一个趔趄。
周子衿和他耳语:“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不会也认识这女郎吧?这是个什么情况?能让个男子这样不管不顾地嚷着要去做上门女婿,这女郎不简单啊!你跟我说说,我一定给你保密!”
裴宴皱眉,不耐地把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肩上打了下来,道:“你少给我发疯。”
周子衿嘴角微翕,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沈善言心里咯噔一声,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忙重重地咳了几声。
李端还不算糊涂,清醒过来。
他有些心虚。
十年寒窗苦读,他从来都不曾看过别的女子一眼,可眼前这个女孩子,却让他心痒痒的,没办法不去仔细打量。
他忙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对李竣道:“还不去给长辈行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竣红着脸上前给众人行礼。
裴宴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李竣不用多礼,然后神色淡然地问周子衿道:“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第三十一章 蹊跷
郁棠这才发现裴三老爷也在场。
她朝裴宴望去。
他穿了件月白色细布直裰,除了头上那根青竹簪,通身都没有其他饰品,神色漠然,目光阴郁,比前几次见到的时候更显得森冷。
郁棠鄂然。
他不是裴家斗争的胜利者吗?怎么不见一点喜悦呢?
郁棠困惑着,感觉身体一点点地回暖,因为看见李端而变得麻木的四肢也渐渐能够动弹了。
有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
实际上,并没有!
看见李端,她还会愤怒,还会憎恨,还会不甘。
她强忍着,才没有口出恶语。
而李端此时,却顾不得郁棠了。
他今天是带李竣来露脸的,这才刚和裴宴等人碰头,还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裴宴就要走了……这怎么能行呢!
李端忙上前几步,对裴宴道:“世叔,周先生难得来一回,我带来了上好的毛尖,老师那里还有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县学后院那株百年的桂花树也快要开花了,与其匆匆赶回去,不如去后院喝喝茶,偷得半日闲,闻闻桂花香。”
裴宴的师座是原吏部尚书张英,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江华和吏部侍郎费质文都是他的同门师兄。按理说,不管是李意想再进一步,还是李端想仕途顺利,找谁都不如找裴宴这个同乡。
可偏偏裴宴性格古怪,他和长房剑拔弩张不说,和二房也不来往。
李意虽然和裴家二老爷裴宣是同年,裴宣回来之后李端也常去请教裴宣,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裴宴搭上话。
李端没有办法,只能找恩师沈善言。
沈善言对这个弟子是寄予了厚望的,这才借着裴宴陪着周子衿来拜访他的机会,特意把李端叫了过来,就想借此机会让他能和裴宴结交。
此时他自然要为李端说话:“遐光,子纯说得对,你难得来一趟县学,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李端字子纯。
裴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瞥了李端一眼,又瞥了郁棠一眼。
众人一愣。
李端想到自己刚才的失礼,面孔顿时涨得通红,喃喃地向裴宴解释道:“郁小姐,差点和我们家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