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176)


他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拽起兕任的衣领,吼道,“你做甚?!”
脖子被勒得生疼,兕任被吼得皱起眉头,想挣开,无奈此人盛怒之下力气奇大无比。他瞪跃,“什么做甚!你放开!”
跃杀气腾腾地眯起眼睛,仍不放手。
“我半路听闻睢罂在此就赶来接她!你以为做甚?!”兕任不耐烦地吼道。
跃露出狐疑之色,片刻,松开手。
“真的?”他打量着兕任,像在看一个主动招供的惯犯。
兕任不理他,大口地喘气。眼角瞥向方才那几个女子,却发现她们已经不见了,心中登时愤懑难当。
“不必问了,你那美人不在。”看见跃朝大门走去,兕任幸灾乐祸地说。
跃脸色一变,正要再问,忽然,目光定在路旁一个小童身上。
那小童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他,见他走过来,有些怯怯地后退了一下,却不躲开。他的脖子上,一块玄鸟项饰用青绦系着,洁白无瑕。
“这玄鸟是你的?”跃蹲□,尽量让语气平和。
小童看着他,点点头,片刻,又摇摇头。
“罂给我的。”他脆生生地说。
听到那个名字,兕任的神色倏地僵住,满脸不可置信。
跃看着小童,双目深深。
“她在何处?”
小童想了想,问,“你是跃么?”
跃点点头:“是。”
小童稚气地歪歪头,道:“罂说,她就在你赠玄鸟的地方。”
如同阳光落入瞳仁,那黝黑的双眸瞬间熠熠明亮。跃一语不发地起身,大步朝马车奔去。
春风拂过,树木枝条招展,新生的糙叶柔嫩,野花开得漫山遍野。
驭者来自莘国,轻车熟路,带着跃一路出了巩邑。眼前的山峦柔美,虽然陌生,在跃看来却亲切无比。
明丽的颜色,犹如罂的笑容。
“……我叫罂。”火光中,她唇角弯弯,眼底闪着狡黠。
“……好吃么?”她把一枚枣实递到跃的口中,轻声问道。
阳光下,她笑意如清泉,双目盈盈:“……你欲再入骊山?”
跃的眼眶发涩,心急火燎地望着前方,虽估算着她不会走得太远,嘴里却不断催促驭者。
马车飞驰,车轮碾过坑洼的道路,硌得山响。
前方的田野中出现一个低矮的山丘,当上面一抹人影掠过眼前,跃突然大吼:“停下!”
马匹被猛地勒住,几乎抽搐。不待车停稳,跃已经跳下,朝山丘大步奔去。
脚踩在糙叶和泥浆里,深一下浅一下,跃却似浑然不觉,健步如飞。
风掠过耳畔,似轻歌呢喃。
天蓝糙绿,他看见坡上的身影正朝他走来,步子缓慢而小心,脸上的笑意却如花朵般娇艳璀璨,到了近前,倏而模糊。
和风缓缓,白云悠悠,野糙萋萋,二人身影相拥,如镌刻般久久凝固在青绿的山丘之间。
“……玄鸟玄鸟,嗟嗟春来……”田野中不知何处,牧童歌声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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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不回大邑商?”
庙宫内庭的廊下,兕任靠着一根立柱,抱臂睨着跃。
“罂行不得远路。”跃微笑,淡淡道。
“罂……还要春卷……”庭中,一个小童缠着正在做针线的罂。
跃看着那边,眉目间满是柔色。
嘁。兕任心里不屑道。
“大邑商来了消息,”兕任说,“贞人毂在回乡途中误食毒菌,死了。”
“嗯。”跃神色无波。
“是王后?”兕任问。
“不知。”
“真不知?”兕任狐疑地瞅他。
跃瞥他:“跟你来救罂一样真。”
兕任结舌,嘴角抽了抽,决定岔开话题。
“你勿忘了,载和王后可都在大邑商。”他提醒道,“你不怕他夺位?”
跃不以为意:“他要便拿去好了。”
兕任瞪起眼:“你是小王!”
“载也能做小王。”跃不紧不慢道。
兕任气鼓鼓的,满脸不可置信。
“任,”跃认真地看着他,“回去吧,我做不到你们想的那样。”
兕任表情难看,与他瞪视了好一会,浮起挫败之色。
“我竟为你这个傻子跑这么远!”他恨恨地往跃的肩膀招呼一拳,冲冲转身走开。
跃笑起来,对他的背影喊道:“见到我父亲,勿忘了说我在祭河伯!”
“谁管你!”兕任嚷嚷着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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