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杂事儿(99)
我嗤笑了一声,道:“他可是知府大人,是官,为官的最该尊卑分明才是,否则岂不是要得罪许多官场之人么?”
楚凤箫笑道:“他又不傻,心里想的又不必做到表面上来。你跟着他时间还短,待了解了他便能知道——他越是不喜欢的人应对起来便越客气有礼,他越是亲近的人便越爱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他的上一位长随——就是摔断腿的那个,大哥自始至终都对他淡淡的,没什么话说,也极少指使他干什么事去,而对于你呢……我看得出来,大哥是蛮欣赏你的,且……你这不卑不亢的性子、不服输不认命的坚强都很对他的脾气,倒也同他的不分尊卑、不滥施同情的作派十分相像。所以……我倒认为他同你开玩笑并非意在欺小凌弱,而是纯粹的欣赏与交流——呃,虽然这种方式实在欠人捶了些。”
我笑:“‘不分尊卑’?你们古人——我是说,你们做主子少爷又是读过圣贤书的好像最不该说这话罢?这不是大逆不道么?主为仆纲、主尊仆卑,这些不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训诫箴言么?敢说这话你也不怕被人责你个妖言惑众?!”
楚凤箫哈哈一笑,道:“若是别人当然说不得的,不过对于我们这位名刹高寺里出来的楚大高僧来说,众生平等正是我佛教义,又岂能是妖言惑众?”
“高僧?”我疑惑道。
楚凤箫敛了些笑意,多了份感慨,慢慢道:“说来话长。家祖尚在世时,一心想要我们楚家出个做官之人以光耀门楣,而到我们这一代呢,母亲生了我们兄弟两个,家父的意思是只要一个当官就好,另一个可以经商或是做些别的营生,如此既有点儿权又有点儿钱,两相补益,进退都有余地。我们兄弟两个从小一起读书,谁去考功名都是可以的,于是家父便问我们自己的意思,大哥说他不想做官,家父便让我去考功名。”
“却谁料大考那年,我突患恶疾,险些一命呜呼,家中请遍了医术高超之人都束手无策。忽有一天,城里来了个行脚僧,因说眼看便是观音娘娘生辰,寺中打发所有和尚前往各地大行善事,以此为贺,偏巧这僧人是个懂医的,在街上支了摊子,接连医好了十几个人,家父便抱着一试之心将那僧人请回府来为我医病。那僧人望闻问切过后便对家父说,我这病治好不难,只是病愈后需同他一起回山,从此皈依佛门,青灯木鱼终此一生……”
“这又是为什么?”我忍不住插口,“治个病还要把人拐走,当真是佛门弟子哪能干这样的事?!”
楚凤箫笑了笑,道:“家父问其原因,那僧人说观我面相属心思甚重之人,一但纠葛上某事或某人,便再也无法放开,因而生出心病,由心病生心魔,魔入膏肓,无药可医。若要保我一生平安无虞,只有出家为僧一途。”
我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看向楚凤箫这张俊美柔和的脸,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心魔重的样子来。楚凤箫好笑地敲了我脑袋一下,道:“你能看什么来?!若我这点子心思轻易能被人看出来,我也别在这儿混师爷干了!好好听着!”
于是便接着方才继续往下讲道:“毕竟自己骨肉性命重要,家父当时急于将我治愈,便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之后那僧人开了方子,我连服了七天,果然药到病除,彼时又提及化我出家之事,家父家母却百般为难起来。”
“天下父母心,谁能舍得自己孩子一辈子再不见面、恩情两断、从此出家去过那清苦生活?然而家父又是重诺之人,不愿出尔反尔,两下里十分为难。正值此时,大哥得知此事,竟自告奋勇愿代我出家修行。都是父母骨肉,家父家母自然也是不肯同意,却谁料大哥当晚便悄悄溜出府去,找到那僧人,跟着去了山中。”
“家父费尽心思寻遍京都附近寺庙皆无大哥影踪,如此过了三年,忽一日大哥竟然自己回到了府中,问他那寺中何以肯放他回来,他也不实说,只道是自己修为太深,那寺庙太小供不起他这尊大佛——当然不会有人信他,然而这一回来大哥就成了这么一个玩世不恭的性子,倒真是让人疑惑——明明是去了佛门清静地修身养性,却不成想反而比修行之前更变本加厉了七分。”
楚凤箫说至此处便是一阵轻笑:“想来他这不分尊卑贵贱的想法儿便是在寺里修行时产生的,只不过他太爱玩闹,打趣这个捉弄那个,常常令人当他是恃身份而骄横,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一种伪装示弱的方式呢?太过精明内敛反而易树敌罢?尤其后来家父又提起叫我们两人一个考官一个经商之事,哥哥说他既不想做官也不想经商,只想做个天下第一大闲人,四处游山玩水——家父恼他胸无大志,狠狠给了顿板子,又怕他犯起混来跷家开溜,便硬是逼他同我换了一换——由他去考功名做官,以将他牢牢地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