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杂事儿(515)
庄秋水仍留在方才那间院子的厢房里,推门进去,见那三具尸体正依次摆在屋中临时放置的木板床上,庄秋水坐在靠窗的几案前,正埋头写着验尸报告,这报告将来是要入到卷宗里去的。见我进了门,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叫了他一声“大哥”,他便回了一声“情儿”。
我走过去坐到几案旁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对他轻声道:“大哥,同我讲讲义父的事罢。”我既认了庄夫人为义母、庄秋水为义兄,庄栩自然就是我的义父。
庄秋水放下笔,略略偏了偏身子,平静地望着我,缓缓开口:“先父,是瞽目之人。”
八年前后
——庄栩是盲人!?那他就更不可能是凶手了!八年前的案子是彻头彻脑的大冤案啊!
我此刻的心情已不知是惊讶还是愤怒了,强作平静地问道:“义父目不能视如何医人?”
庄秋水仍旧波澜不惊地答道:“望闻问切,去了‘望’还有‘闻问切’,足矣。”
“可给病人开药方、取草药呢?还有针灸、包扎、接骨什么的要怎么办?”我追问。
“先父并非先天瞽目,只因采药试药时误食毒草从而失明,然而百药的味道、触感、人体的穴道、骨位以及各种外伤处理的手法先父早已烂熟于胸,即便不用眼睛看也能分辨、处理得准确无误。”庄秋水认真地为我说明道。
“八年前案发的那一天,义父为何会出现在现场,大哥可知道么?”我小心地问他。
“先父虽然瞽目,却对沙城街巷十分熟悉,因此时常会出外诊,”庄秋水垂了垂眼皮,我想这大概已经算是他情绪在波动的表现了,“那日先父刚出了一家外诊回来,店里的小伙计说有一位少妇急匆匆地来求诊,见先父不在铺子里,就留了住址,请先父回来后务必去一趟,听说是家里的孩子生了急症,耽误不得,便先回去照看孩子了。
“救人如救火,先父问了伙计那少妇的住址,立刻便赶了过去,那时已是掌灯时候,这一去就是一夜未归,因以往也常发生病人病情棘手、先父诊治起来三天不归的情况,所以我和娘当时也并未在意,直到次日下午,有衙差登门将我们拘至府衙大堂,这才得知先父已亡。
“知府的判词是:先父以替人上门看诊为由,借机凌.辱并杀害女性,因已当场伏法,不再施加刑罚,然而家中财产需尽数交出,由衙门做中间人折成现银,补偿给受害者家属,并责令直系子女终生不得行医、不得为官。
“娘欲为先父申冤,却苦无证据,店中伙计又亲口指证先父确是去了最后一位受害者家中,而先父也确是死在那受害人家里,最终百口莫辩,只得作罢。”
“最后一位受害者家……你和娘后来可曾去打问过?”我心情复杂地问。
“去过,”庄秋水抬眸看我,眼底仍是一汪止水,“只是其门已被官府封条封住,不许百姓进入,娘从其邻居口中打听得那家人只有母女两个,素与旁人少往来,也不知其底细。受害者是那位母亲,当时还停尸在府衙,她的女儿却不知去向,官府派人去寻,至我和娘离开沙城时听说还未寻到。”
“大哥,当时用来做物证的是铺子里的账册,依你所见,那几味用来制药的草药支出数量有问题么?”我细问道。
“凶手用来配制药物的草药都是常见药,这些药时常同其它药物搭配煎熬,”庄秋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等着我给出最终的答案一般,“衙门的判定是,每件案子发生之前,这几味药都会有等量的支出,虽然平时也有各种不同量的支出,然而若赶在每次案发前都有等量支出的话,显而易见这是凶手为了配制作案所用的药物才会产生这样的记录。”
“那白痴知府!”听到这里我气得忍不住一拍桌子,“若当真义父是凶手的话,他从自己开的药铺里取药害人还记账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埋隐患呢么?!谁会傻到这种程度!”
庄秋水看了看我拍在桌面上的手,道:“铺子里药多,每天打烊前都需盘库点数与账目对照,这是伙计的活儿,衙门因此认为先父之所以要将所用药物做售出记账,正是怕伙计对账时发现实数与账面不符,从而引起怀疑。”
“但是义父若取药制药的话总逃不过伙计的眼睛罢?那伙计难道不能证明义父未曾取过那些药么?”我反问。
“平日铺子里若无病人,先父都是一个人在药房里制药的。”庄秋水平静地道。
“……所以无法证明……”我无奈地摇头,“那伙计平日都做些什么?接待病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