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903)
“塞北的酒后劲儿可足!”燕子忱端起碗,笑着望向他哥,“能不能行?”
“呵呵……”燕子恪伸出竹节似的长手指,把面前的酒碗拈起来,“莫忘了,十几年前,我亦来过塞北。”
“嘿!”燕子忱扬了扬眉,“干!”
兄弟俩一碰碗,各自仰脖灌酒,那海碗的碗口多大啊,俩人一边灌,那酒一边从嘴边滑下来落进脖领里去,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塞北粗犷的气质所感染,连一向光风霁月的燕子恪都不讲究这些了。
燕子忱先干掉一碗,开怀笑着拿手背一抹腮边的酒,然后就看见他大哥撂下碗,顺手就接过他闺女递上去的白白香香软软的小帕子在嘴角摁了摁。
“……”这还有随时随刻贴身服务的呢?再垂眸看看自己湿漉漉的手背……从当兵到现在无论吃肉喝酒还是擦血揩泪一直都是用的这只手的手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为什么今天觉得好凄凉啊好凄凉?!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闺女是坐在石桌的另一边的,挨着她大伯,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来做客的客人——这丫头在燕家军好歹也是待过不少日子的,这么快就把和她爹的战友情给抛脑勺后头去了?
结果这小位倒是挺有身为“客人”的大方劲儿,起身还给哥儿俩倒酒呢,一人一碗满上,又把装月饼的食盒放到两人中间:“先垫垫食儿再喝酒吧,大伯还没有吃晚饭。”
“喔,听五枝说这月饼是你亲手做的?”燕子恪探着肩往食盒里瞅。
“有你爱吃的酥皮月饼,这个是椒盐百果的,这个是油酥掺着茉莉花的,这个是奶香蛋黄的。”燕七给他指。
燕子恪伸手拈出个茉莉花馅儿的,先咬上一口,细细品了,偏过脸来看燕七:“很好。”
“是吧。”燕七道,抬眼一瞅对面,“爹也尝尝啊,你爱吃什么馅儿的?”
“……”燕子忱把肘支在桌面上用手搓着下巴,“都是你做的?”
“对啊,今天刚上手学的,好不好的就这样了,敢不敢尝一个?”
“哈!我闺女做的,就是这馅儿里夹着砒霜老子也要连吃八个!”燕子忱伸手过去,抓起个黄皮儿大月饼,张口就咬了大半个,“唔!不错!好吃!什么馅儿的?”
“……”燕七无语地看着她爹塞的那一嘴,“肉松的……不要吃太急啊,当心噎着。”
“噎不着,有酒,来来来,闺女,大过节的,跟爹喝一个!”燕子忱端起碗。
“我先跟大伯喝吧。”他闺女却拿起碗来找人大伯碰杯去了。
理也是这么个理儿,长幼有序,敬酒当然是要先敬年长者……燕子忱把酒碗放下,两口吃光了手里剩下的半块月饼,什么馅儿的来着?
塞北的酒后劲儿足,前劲儿也不弱,燕七可没敢一气儿干,喝了几口就撂下了,还得垫点儿刚烤上来的羊肉,听得旁边的兄弟俩又进入了工作话题,燕子恪道:“姚立达的死士城里倒是捉了几个,然而既是死士,便很难从口中问出什么。这些死士一日不回,姚立达的疑心就会多增一层,因而若要动手,便要尽快,否则暗道也就成了摆设,白白浪费。”
“我也是这么想,”燕子忱道,“只不过尚无办法摸清谷中底细,姚立达既不惧我们围谷,就意味着他应该留有后手。我带人将此谷附近一寸寸翻了不下十遍,并未发现还有其它出口,但若还有通往别处的地下暗道,这就不好发现了,不过我让人每日在以此谷为中心的方圆百里范围内不间断地巡逻,就算有暗道,姚立达也没那么容易逃脱。”
燕子恪略略点头:“这一带地下皆是岩石,想挖暗道也没那么容易,然而姚立达在此地已有二十余年,真若一门心思地给自己谋后路,修出一条长达百里的暗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方圆百里除了沙土地就是岩石山,再远些的话,往北是蛮子的地界儿,姚立达修后路也不可能修到那边去,往南是风屠城,已经有了一条暗道,往东是沙漠,往西是山区,姚立达若是考虑到有这么一日会被围堵在铁矿内,修逃生暗道的话就该往能存身的地方去,南边通往风屠城,这是求生途径之一,再若有其它的暗道,也应是第二能存身的选择,东、西、北三面相比来看,大概也只有西面的山区有利于他逃亡了,然而西山区非但山势险峻,且皆是石头山,山上草木不生,他就是逃到山里只怕也撑不了多少时候,所以我怀疑……”燕子忱说着抬眼望住燕子恪,“暗道,许就只有通往风屠城内的那一条。所谓的姚立达的后手,也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逃命的后手,一条如此狭窄的暗道,让他的亲兵大军从里面逃脱是绝不可能的,但若只让他和他的暗卫逃走,那却是相对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