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696)
裴铭却是不急也不恼,只淡淡道:“你说得有理,我的位置的确上楼最方便,且我也不知谁能证实我事发时不在场。”
贺光明一时接不出话,只得气哼哼地住了嘴。
乔乐梓插口问裴铭:“你在展馆里打坐?这打坐还得盘膝,你有蒲团儿?以及……你为何要打坐?”这行为确实很有些古怪。
裴铭不紧不慢地道:“学生带了蒲团来,就垫在椅子上,之所以要打坐,乃因学生是居士。”
居士,就是在家中带发修行的佛家道家的俗家弟子。
乔乐梓不由纳闷:“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做了居士?家里头许你如此?”
官家子弟做居士,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裴铭却淡然地道:“人各有志,出身无法选择,却不意味着必须要按出身给的路走下去。打坐不仅可以静心,还可养气,于身体有益。”
好吧,现在的孩子们可真是敢想敢做啊,太有个性了,乔乐梓感慨,“下一个呢?”
下一个叫康然,是个一年级的小孩子,还是不知轻重的年纪,死了人也没见心情有多沉重,在旁边摁着性子听了半天,一对灵活的眼睛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一会儿瞅瞅陆藕,一会儿瞅瞅燕七,一会儿又瞅瞅燕七,待要再三瞅燕七的时候就被她旁边的那个冷面小子给盯了一眼,连忙转回头来,正听见乔乐梓问,赶紧接口道:“我能证明裴学兄一直待在原地!”
“哦?如何证明?”乔乐梓问。
“我守的那个入口就离他不远,我看到他一直坐在那里呀。”
“那事发前后那个时辰内你又在做什么?”乔乐梓问他。
“呃,我,我在玩木偶戏……”康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
“木偶戏?”
“就是用木头做成的偶人,给它们穿上布做的衣服,用细且硬的长铁棍一端连接木偶的双手、下颌、眼睛,以控制它们活动,再用一根主棍控制身体,所有的铁棍都控制在操控木偶的人的手里,表演时人躲在小戏台的后面,木偶露在戏台的上边,操控铁棍以令木偶做出眨眼、说话、走动和比划双手等动作,操控者还要在戏台下面说戏词,配合着手对木偶的控制。”给乔乐梓做介绍的是另一个学生陈珉,皱着眉瞪了康然一眼,“这小子就爱弄这没用的勾当,成天自己在那儿演,又没人看他!”
“……”乔乐梓十分无语,这帮手工社的学生都蛇精病啊!没事了要么打坐,要么自己给自己演木偶戏玩儿,能有点符合正常年龄和追求的爱好吗?!
“有谁可为你的不在场作证吗?”乔乐梓问康然。
康然求助地看向其他几人,却没人为他说话。
乔乐梓不由问向裴铭:“他与你离得那样近,他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
“我入定后很难听得见周围声音,除非有人刻意叫我。”裴铭道。
“大人!我真的哪里也没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啊!”康然也慌了,声音里都带了颤抖。
“是不是你,本官自有决断。”乔乐梓既不同情也无威吓,“你呢,陈珉?”
“学生在雕木头。”陈珉道,“闲着也是闲着,学生便拿了木头练刀工。”
“一直未曾离开过原处么?”乔乐梓问。
“没有。”
“有谁可证实?”
“大概没人能证实,”陈珉倒是泰然自若,“学生所处的位置也仅能看得到裴铭和康然投在屏风上的影子,然而他们两个却看不到我这边。不过学生却有可以做证明的东西,”说着指了指远处摆放的一张桌子,桌上似乎放着个什么东西,“学生在练刀工,那块木头是学生专门带来的,其他几人都曾看见,带来时还只是块原木,学生坐到那里后就一直用它雕马,其他几人都知道我雕马的速度,最快是一刻钟一匹核桃大小的马,从我们今日来此安置好后到事发时不到一个半时辰,只要数一数学生雕了多少匹马,就知道我是否中途离开过了,虽然我不知道杀掉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但总会对雕马的个数有影响,这些马都是雕在同一块木头上的,所以也不可能是我事先雕好了偷偷带来凑数的,这块木头很大,我亦不可能是事先在家雕好这么多匹马然后一并拿来的,请大人明鉴。”
唷,不愧是搞发明创造的,一个个儿的头脑都挺清楚,逻辑也分明,乔乐梓暗赞,然而这样的学生若作起案来,却也是更难找到破绽。
乔乐梓不动声色地在这六个学生的脸上扫过目光,虽然六人方才的证词都很清楚明白,然而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断案经验,乔乐梓知道,有时候看着越没可能有机会作案的人,往往就是他作的案,而有时候我们逆向思维地认为越是慌张的人越不可能是凶手时,他很可能还真的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