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379)
燕大太太能不争吗?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儿女,无欲则刚这话不错,可还有一句话一样是硬道理,那就是为母则强。没有哪个母亲不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骨肉考虑,她这会子少争一分,她的儿女将来可能就要多受一分罪、多绕一个弯、多走一段路,那怎么能行?她会心疼的,她会着急的,她宁可自己苦自己累自己天天与人斗得筋疲力尽也要为自己的儿女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和最美的未来。
是非功过由得旁人去说,她只知道为了儿女,纵是劳心劳力不讨好、人轻人贱人同嫌,也要义无反顾拼争到底!
所以她能倚仗的,只有她的丈夫。
可惜她始终都没有明白,若想要倚仗,至少要先得到看重,若要得到看重,至少要先去了解她要倚仗的这个人。一枝有时候也会觉得燕大太太有些可怜,一只只生活在小树林中的麻雀,想要和鹰一起作伴飞翔,未免太难为她了,她不知道鹰眼中的世界和麻雀眼中的世界有多么的不同,她想用小虫子去填饱鹰的胃,却不知鹰吃的其实是蛇。她不甘心他对别人的孩子比对她的孩子好,可她却不知道,她把自己的孩子生生地溺养成了麻雀,而别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鹰。
凌啸九霄,傲翔万里,能陪着他做这些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麻雀孩子们。
燕子恪留下了夜宵,却把萝月打发回了抱春居,顺便让她带话给大太太:“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燕大太太怔忡地望着案上红烛,灯花结了又结,却没有结出个圆满的夜,丫鬟们被她从卧房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她的乳娘贡嬷嬷。
“您说……”燕大太太干涩开口,“老爷他是不是……心中有了别的女人?”
只有心里有了新欢,才会对旧爱不屑一顾。
贡嬷嬷连忙宽慰:“老爷不是那样的人,太太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这夫妻间的嫌隙,多半就是从这些毫无根据的揣测中生出来的,切切不可去犯别人犯过的错啊!”
“可……”燕大太太心酸难言,拿着帕子摁在眼角,“我昨儿不过随意说了那么一句,他就挪去了半缘居下榻,这让下人们看见,日后还怎么尊重于我?”
“太太多想了,往日老爷也有接连几日宿在半缘居的时候,”贡嬷嬷继续安慰,“听闻这几日边疆不甚太平,皇上必是要费心处置,咱们老爷自也要为君分忧,平时公务繁忙时老爷不也都是要在半缘居熬夜办理的吗?”
“边疆那档子事又不归老爷管,”燕大太太吸了吸鼻子,望向自己的小腹,“这么多年也没再有动静,莫不是因为这个让老爷对我冷了心?”
“太太这是太过劳累的缘故,”贡嬷嬷道,“依老奴看,太太已可适当分担些事务让二姑娘学着打理起来了,二姐儿已经及笄,搁在心急些的人家儿这会子都可以相看婆家了,咱们这样的府上虽说都时兴晚婚,过了十七再相也不迟,但总归过了门儿都是要主持中馈的,不若趁这机会让二姐儿学着上上手,太太也可松闲松闲,借此养好身子,再为老爷添个一儿半女,亦算是一举两得了。”
燕大太太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曾想过让惊春练着持家,只是您也知道,上边那位是个要强的性子,这把年纪了仍不肯放权,又有三房的那个见天儿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手头上这点小权,倘若我说个身子不好,她先就要想法子趁机把权抢过去了,上边那位怕也正是求之不得,姑侄两个巴不得我退下来,哪里轮得到我们惊春?”
贡嬷嬷笑了笑:“纵是她们将太太当了外人,二姐儿总还是家里的长孙女,将来出去也是代表了燕家的女孩子们,老太太总不能让孩子丢脸丢到婆家去,后头可有好几个孙女儿呢!照老奴说,这话也不必太太亲自去同老太太说,只逮个机会同老爷透露几句,老爷也必会思量的,由老爷去开这个口,老太太还能不依?”
“内宅的事都该是妇人家来操心,拿着这个去扰他……我怕他……”燕大太太有些犹豫。
贡嬷嬷暗中叹了口气,她家姑娘算是被这个姑爷给拿住了,天天陪着小心,时时不敢出错,小意温存谨言慎行,却还是讨不来个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太太不必多虑,老爷对二姐儿的事也是极上心的,去年二姐儿及笄那日,老爷不是还特特请来了平南公主给咱们二姐儿插的笄、信国公夫人做的赞者?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放眼这官眷圈子,谁家的小姐及笄时也没得咱们二姐儿这样的阵势,”贡嬷嬷笑着给燕大太太递了盅热茶,“太太也不必刻意拿了这事去同老爷说,只当做闲聊时无意中提上几句,老爷最是通透不过,自会细加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