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暴君心肝肉(88)
很快,冉轻轻就知道了他心情不好的理由。
丞相虞钟的声音太过激烈,即便她不想听,也被迫听了半耳朵。
虞钟领着朝中泰半文官跪地,举手加额大拜,明为上奏,实则暗逼。他们希望在下月先王寿诞之际,殷华侬能将先王遗骸迁入先王陵寝,尊享后人香火供奉。
冉轻轻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握得她生疼。
她咬牙,想要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出,他却握得更紧。
直到怀里的小姑娘不安的扭动,殷华侬才从盛怒中惊醒。她这样软弱无依的靠在自己怀里,疼了也不吭一声,甚至连大声呼吸都没有。
殷华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终于放开,他不像从前可以没有顾虑,不可以生气。如果他今日生气,她必定会为他担忧。这种被另一个人束缚的感觉真好,仿佛是一颗心沉淀了下来,终于有了归处。
心里的愤怒忽然消散,他又重新抓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葱白纤细的手指,甚至忍不住低头在她手上落下一吻。
幸好,殿下的大臣们因为殷华侬的震怒而低下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刚才荒唐的模样,否则她身上这祸水的污点,怕是永远洗不干净了。
“先王的遗骸早已被猛兽园里那几只畜牲拆吞入腹,不如我把那些畜牲给杀了,将它们的骨骸移入先王陵寝,诸位爱卿可否满意?”
殷华侬漫不经心的说着诛心之言,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可他黑金的双眸里分明藏着腾腾杀气,仿佛愤怒的千军万马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冲去前方与敌人拼斗,至死方休。
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丞相虞钟抬起头,怔怔的看向殷华侬。
冉轻轻看见丞相双拳紧握,似在隐忍,她猜这位丞相与先王一定感情很好,否则他不会这般失态。
大殿的墙壁上,描绘着姿态各异的飞鹰,殷华侬看着墙上的飞鹰图,只觉这王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与喜欢的人一起读书写字,看她酿酒插花。
这天下战火不熄与他有什么关系?奴隶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先是自己,才是齐国的王。
若底下这些人真觉得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是不愿意将王位让给殷离疾。
只一点,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便不提先王要杀他的事,单单只论才干,先王也是个昏君,就连祖父都瞧不上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这些大臣们一再牵挂?
尤其是丞相,他难道不知先王是昏君?丞相宁可惦记那样一个成日只知饮酒做乐的昏君,也不肯臣服于他!
殷华侬眯起双眼,声音里透着阴沉:“丞相,你似乎有话要说?”
虞钟低垂着眼帘,因为三分畏惧,三分愤怒,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野兽骨骸岂能入帝王陵寝,君上是在与我们说笑?若先王骸骨不能入陵寝,百年之后,王上该如何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殷华侬眼眸里的杀意,止也止不住了。
春末夏初的殿内无风无雪,却比暴风雪下的戈壁更冷几分。
一时间,就连殷离疾也不止该如何圆场,丞相虽忠心欠缺,他却很有几分本事,王兄年年征战,丞相主持军需后勤从未出过乱子。若王兄真有一统九国的雄心,丞相必定不能杀!
然而,殷华侬杀人,却不管这些。他杀人,只跟心情有关。
冉轻轻也很担心他会杀人。
她湿漉漉的眼眸里映着他满脸的冷漠,那白生生的小脸上透着几分憋闷的红,她反过身子去看他,一动不动,眼里藏着执着,欲说不敢说。
殷华侬控制不住地为她而疯狂,她但有所求,他无有不从,将他的命拿走都可以。
她又何须隐忍?
罢了,终究是他做得不够,她才会害怕。
殷华侬带着薄茧的指腹触上她的脸颊,小心谨慎,好像她是他收藏的稀世之宝。
“你想说什么?”他问。
风停,雪静。
殷华侬将她从冰天雪地的戈壁中带了回来,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羽睫像把扇似的阖上,他耐心的等她开口,此刻的温柔与方才的暴戾截然不同,一个人竟然能将温柔细腻与疯狂躁动在同一张脸上切换自如,真乃奇闻。
冉轻轻其实不怕,她只是为他担心。
在她记忆里,前世在这个节点,虞钟也反过一次,被殷华侬给杀了。丞相死后,殷华侬出师不利,在对战西蜀国时吃了一场败仗,从此齐国修养了五年,不再向外扩张疆土。她在想,若这一世丞相虞钟不死,忠心臣服于殷华侬,齐国是不是能很快就统一九国?
冉轻轻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迅速推演一番,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目光平静,似山顶碧波荡漾的澄澈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