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159)
寒尘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鲜红的血色从唇角溢出。他仍然没有抬头,没有勇气看她的表情。他拼命说服自己,她的话都是假的,她不过是为了麻痹那些监视他的影卫。她或许会在某一时刻给他足够多的暗示。
然而她没有靠近他,没有丢下什么物品,只是继续用那样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女儿的生辰是八月二十七,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这一天午时,我名下所有奴仆都需要面西而跪,磕三个响头为我女儿祈福。你虽被外租他人,不过最好还是能记得这件事情,免得我女儿折寿。”
“下奴记下了。”
寒尘回答这句话的声音飘忽而绝望。李霄雪有些出乎意料的奇怪,按道理她已经是明显暗示他了,他应该会算日子,这女儿是谁的不言而喻。为什么他听了这些,反而如此沮丧呢。
皇帝允许他们相会的时间不长,周遭严密的监视让李霄雪也不敢做出格的举动。她转过身,不忍再看他虚弱的样子,叮嘱道:“寒尘,我不许你死,我可不想平白损失财物。”
寒尘再也忍不住,跪爬两步,伸出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角,想要阻止她即将离去的身影。不过他马上注意到,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手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那么粗糙丑陋,在触及她洁白的衣角之前,他猛然间又停下了愚蠢的举动。
他的主人站在阳光洒下的地方,那样温柔俊美,那样庄严纯净。他如此肮脏卑贱,怎能玷污她?
世人皆知,女人七月怀胎最多八个月就能生产,她的女儿是八月的生辰,她说的明明白白,所以孩子是在他离开后才有的。这样的残酷事实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孩子不是他的,她做到了当初答应他的那些,她真的没有为他生下那个孩子。
他的主人,已经不在乎她了。
他的主人,已经为别人生了孩子,已经不再寂寞孤单,已经有了稳定的事业。
他的主人,不需要他了。
他是多余的。
寒尘伏跪在地,不知道跪了多久,不知道他的主人何时离开的。直到敞开的房门外光线越来越暗,变成了一片漆黑。
皇帝和刘御医出现的时候,寒尘还维持着之前的卑微跪姿,悄无声息,安静的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
刘御医首先察觉到异样,冲上前握住寒尘的脉门。还好他仍有微弱的生命迹象。他睁着空洞的双眼,他的唇角血迹未干,他对于旁人的碰触没有任何反应。
刘御医将他放倒,伸展开他的四肢,仔仔细细检查,没有发现他受外伤的迹象,所有的不妥应该是因为他的心病。
“陛下,微臣无能,这贱奴的心病恐怕又加重了。”刘御医额头冒着冷汗,哆哆嗦嗦说道,“这贱奴看起来是还没有死,不过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皇帝怒道:“蠢材!朕要你做什么?你说满足了他的心愿,他就会渐渐好起来。为什么适得其反?影卫出来!李霄雪来了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这贱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影卫战战兢兢将李霄雪说过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没有一个字的遗漏,她们也确信李霄雪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没有机会与寒尘进行其他隐秘的交流。她们那么多双眼睛从各个方向观望,李霄雪始终都是站在寒尘身前三步之外。她除非真是会仙法的,或者武功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否则绝无可能在影卫的监视下动手脚。
事情已经发生,皇帝也明白与这些人生气于事无补,只得吩咐御医救治寒尘,甩袖离开,再次宣李霄雪入宫。
李霄雪从皇宫回来的路上,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寒尘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可是症结在哪里她又把握不准。她没有直接回到住所,而是直奔张梓萱办公的地方。她迫不及待需要与知己搞清楚心中疑惑。
李霄雪将见到寒尘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张梓萱,她还得意的将自己巧妙设计的对话点出来。谁料张梓萱正是听闻这个之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姐姐,有件事情是我不对,没能提前向你说明。大周女子古时是十月怀胎,不过最近百年,女子孕期越来越短,普遍七八个月就能顺产,孩子也活泼健康。像你这种情况,九个多月还不见临盆的动静,医师都觉得奇怪,以为是死胎,我怕影响你的情绪让你担忧就一直瞒着,也不让医师在你面前提。没曾想你的女儿生下来顺顺当当,也是没有任何病症问题,医师都啧啧称奇……传说,超出常规孕期的健康孩子将来都是大富大贵之人,百年前帝妻也是怀胎十月才产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