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119)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寒尘的脸。
她不敢看,怕看了会心软,会露陷,会毁约,会将他和自己都陷入更大的危难。
她和衣躺倒在床上,摸着贴身藏在胸口的字据,忽然想起了悦来客栈里那个乞丐。与寒尘分别之前,她将今日悦来客栈所见所闻仔细对他讲了一遍。寒尘就将她说的各种疑点分析评判,指点她如何辨别暗探。那个乞丐显然不是一般人,也或许就是大陷阱开头的棋子。悦来客栈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他愿意教她,这证明在他的计划中,她对他还是有用的,他认为她能够帮他。
关于陷阱的分析,他没有明说的一些判断,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乞丐和扮成不同身份驻留在悦来客栈里的可疑人物是朝廷的爪牙么?而零九不是为了躲避她们,反而是鱼饵,准备吸引寒尘及那个所谓高人么?零九是叛徒么?
即使知道这一点,寒尘还是毅然决然要跟零九走。
强烈的不安再次躁动在李霄雪的心口。她猜测着,怀疑着,寒尘是想以身为饵,诱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些真相。他离开,是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想放过如今的良机。他真实的思想意图从来没有瞒过她,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舍和劝阻而改变。
他主动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她和锦绣山庄的人不受牵连。她却那样误会了他!他被她伤了心,才会不解释,才会那么决绝要离开她吧?
李霄雪冷汗淋漓,在床上绷紧了身体,心一抽一抽的,渐渐的痛到骨子里。
她在寒尘眼里本来就不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大女人,因为她荒谬的嫉妒指责,他恐怕更难喜欢她。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辩解,没有委屈。难道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在分别前,他镇定地安排往后的事情,他说会留下联络的标记,他耐心将暗语教给她。他告诉她,不妨在张梓萱身边继续做知己朋友,用神仙圣土的智慧指点张梓萱,帮其分忧解难。他还说,这是计划中并行的两条线,一条在明处,她来做;一条在暗处见不得光,更适合他来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她依然是在一起的,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提,关于他和她感情的任何事情。没有暗示,没有期待,仿佛就那样终结了。
“聚散离合总有时,您若是相信下奴,来日下奴定会想方设法与您重聚。”他能说到,就能做到。她只有坚信这一点,才睡得着。因为来日只要相逢,她还有机会可以向他道歉认错,祈求他的原谅。
房门外有男子声音恭顺地问道:“李小姐,您还好么?如果您还没有休息,可否让奴家进房内?”
李霄雪听出是秋怜,她本来不愿意理会的。
秋怜却不屈不挠,继续说道:“李小姐,奴家练好了您写的曲谱,想来为您弹奏,请您指点一二。”
曲子?寒尘写的曲子?李霄雪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奔到门边。
灯火因为她走的太快,竟也是摇晃了几下,如她汹涌的心绪,难以安定。
秋怜捧着琴走进房间,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寒尘。他惊讶地问道:“寒尘不在么?奴家白天也不见他,他没有与您在一起么?”
李霄雪叹了一口气,强作淡定道:“白天我遇到了一个朋友,我将寒尘租借给她半年,寒尘已经跟她走了。”
秋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啊,李小姐,您将寒尘租给别人了?”
“怎么了,这很奇怪么?死契奴隶不是可以随意租借的么?我留了字据,不至于人财两空吧?”李霄雪转头
秋怜结结巴巴道:“嗯,啊,是,是的。可是,李小姐,您过去那么宠爱寒尘,您还留他侍寝,奴家以为……您不舍得将他租借给别人的。”
“也许过去是我太宠爱他了吧。”李霄雪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秋怜隐约感觉到李小姐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难以表述的伤怀,他不敢多问,只将琴调好,开始弹奏那首优美如天籁的曲子。
熟悉的旋律涌上耳际,很快侵占了李霄雪的全部思维。那是谢霆锋与蔡妍卓的《爱》,是她带来的歌,只有她的MP3里才会有的曲调。
寒尘竟然听过一遍就记住了,还写下了曲谱。他是希望她能够听到家乡的乐曲么?那首歌是有词的,曲谱却没有词。他听不懂歌词么?还是他能够听懂,才故意没有写出?他也许曾经期待过,等曲子被演奏出来的那一天,她可以将这首歌唱给他听。
她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模糊,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如梦似幻不由自主,随着悠扬的乐曲,哼唱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