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八风不动(44)
说着,手脚利落地动作起来。
河灯多是用彩纸所制、精致些的则以竹签为骨,再糊上漂亮的纺纱、绸缎等,好像宫内里那种,就说不出的华美讲究。
不过眼下自然是最简单的那款,两人也都是聪明人,看那老板摆弄了几下就学会了,只是赵鸢做的很快,顾相檀那速度就麻溜儿不起来了,那手用来抄抄经写写字也倒算了,从小到大何时玩过这个,即便心里知道怎么弄,但手上就是不随脑子走,使着剪子的时候,还把指头给不小心割破了,一点嫣红的血染到了莲花瓣的一角,醒目非常。
顾相檀无奈地看向赵鸢,赵鸢从苏息手里接过帕子,给顾相檀看了看伤口,还好,没什么,先替他把手指扎好了,又拿过顾相檀的那不成样子的东西替他做了。
三两下之后,两盏精美的莲花灯便摆在了眼前。
老板递来了两支笔,说:“有何所求所感,或是祈福亲人朋友,皆可在上头题词,佛祖看到了,便会保佑的。”
顾相檀想了想,在那一点血色处写下了“清净安稳,福德无量”八个字。
待得赵鸢也写完,两人便寻了一处人少的河岸,将灯放了。
看着那盛着点点烛火的小灯顺着河水飘远,顾相檀闭上眼心念了一段佛经,希冀所许之愿可以达成。
放完了灯,两人又顺着游人走了一段路,也不敢久逛,看看时辰,赵鸢便领着人往回走了。
那边牟飞已是领着抬轿的人侯在了那里,城楼上的宗政帝和皇后也已摆驾回了宫。
顾相檀站在轿辇前道:“我走了。”
赵鸢“嗯”了声。
“下个月将军府落成我便去拜访。
赵鸢又“嗯”了声。
顾相檀想了想,再说了遍,“祭礼的事儿,多谢了。”
赵鸢还是“嗯”。
顾相檀垂下眼,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听着轿夫喊了声“起轿”,顾相檀靠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轿子行出老远,顾相檀才叫了一声苏息。
苏息自窗帷处探进头来。
顾相檀问他,“六世子在灯上写的什么你瞧见了吗?”
苏息嘿嘿一笑。
顾相檀瞪他。
苏息不敢卖关子了,“世子写的是一句诗,玄妙得很,我没懂意思。”
顾相檀眼睛一亮,“是什么?”
苏息回忆了下,念道:“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雀如何鸩鸟媒,公子知道缘由么?”
然而顾相檀一听,就愣了。
☆、鹯鸟
夜半子时,万籁俱寂。
须弥殿的佛堂内,低不可闻的诵经声顺着夜风若有似无地徘徊着,顾相檀挺直着背脊跪在佛像前,手执一串紫玉佛珠,不停地念着宁心安神的佛经。
可是无论重复多少遍,他的耳边依旧徘徊着之前苏息留下的那两句诗。
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鸟如何鸩鸟媒……
顾相檀睁开眼,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顾相檀站起身,回过头去,就看见观正禅师站在门外。
观正对于顾相檀此时出现并未表露什么惊讶,只是跨步进来,清理了香案上已燃尽的香灰,又执了三支新的,恭恭敬敬地点上。
回头轻道:“五欲六尘中,苦恼无量多。”
被猜中有苦恼的顾相檀面上显出一丝愧色来,“醒之是被一忧思困住了。”
观正不言,似是等他说话。
顾相檀想了想,艰难道:“有一个人,他的一辈子负了另一个人许许多多,临到终了,他许下心愿,下一世定要将其所有偿还,不忘恩情。然而,经历轮回一遭,那人却生于庙堂,付命于佛祖,此时再遇前世恩人,重又得他倾心相待,看其倾轧其中,他又该如何是好?”
顾相檀是真的寻不到头绪,赵鸢的心,自己曾经不知道,因为被他藏得太深太深了,可是天上地下这么走了一次,顾相檀已是把这看得清清楚楚了,这也是他为何下了决心,定是要把赵鸢失去的东西都替他好好地拿回来的缘由。这是一种偿还,也是一种赎罪,为的是回报赵鸢对于他的诚挚付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赵鸢真正的一片心,赵鸢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顾相檀却从来不去想,又或是不敢想。哪怕他两世以来,为人为己都做了无数背离佛门的事,但是只有这个,顾相檀知道,一旦他动了这个念头,又或者踏过了那条线,他就再也回不来,也放不下了。
顾相檀,可以为赵渊清生,可以为赵渊清死,却不能为赵渊清所爱。
因为他是顾相檀。
可是,如果他只是顾相檀,又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