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184)
徽王在朝会的最后,从队伍里一步迈出, 用“臣有本奏”,打破了所有饥肠辘辘的大人们,想要早点下朝回去祭五脏庙的美好祈愿。
所有人看徽王的眼神,都是七分愤怒里又夹杂了两分哀怨, 还有一分想吃。
人饥饿的时候,会尤为的不理智。
其中,闻罪陛下无疑是最为暴躁的那个。
因为他已经和戚一斐约好,每天都会陪着彼此一起吃朝食,不见不散。为此, 闻罪之前再一次提早了上朝的时间, 只为能够在戚一斐醒来后, 他可以陪着他随时开饭。
但傅里那个小叛徒, 却毫不犹豫的把这一“惨无人道”的政策——他是这么说的——捅到了戚一斐那里。
“斐啊, 哥真的不能起的更早了,再早,我都想直接睡在文渊阁了。你不为哥想,也该为你阿爷想想啊,老爷子都多大岁数了,每天本就没多少觉, 这么一折腾, 钢筋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作为一个晚起困难症,戚一斐被说的是感同身受, 当晚就和闻罪进行了一番“恳谈”。
几经妥协,最后的结果就是,闻罪恢复正常的早朝时间,戚一斐争取……多睡一会儿,他保证不了自己能起多早,但能起多晚还是可以控制的。在这样两全其美的大环境下,傅大人在工作之余……又替闻罪陛下多抄了整整十遍金刚经,为戚一斐祈福。
嗯,对于希望戚一斐能够长生这件事,闻罪绝对是认真的。
但闻罪也在尽可能的控制早朝的时间,太晚了,哪怕戚一斐不起,闻罪也知道戚一斐肯定是醒了的,只是在床上硬躺着消磨时间。戚一斐会说到做到,一定等到闻罪来一起吃饭,但闻罪舍不得让戚一斐饿。
所有饿着戚一斐的都该死!
当徽王站出来的那一刻,闻罪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思考,以徽王潜藏这么多年的性格,为什么在最后,他还是站了出来。
他只想当下就弄死徽王,一了百了。
徽王启奏的不是别的,正是对戚老爷子身份的怀疑与弹劾。
有关于戚老爷子当年不只是参与科举舞弊,而是直接换了身份,把他是罪臣之后,本不应该参加科举的事都抖了出来,举朝震惊。
连本来站在戚老爷子身后的人,也产生了动摇。
更不用说积攒了这么多年恩怨的政敌们,一个个只是作壁上观、幸灾乐祸,都已经能称得上是一声善良,多的是在心里快速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这件事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又或者怎么才能说服陛下,不要看在戚一斐的面子上再进行包庇,一定要借此把戚望京置于死地!
徽王的本来计划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没有拦截住苏海时,让他不得不仓促的换了个套路。
说是仓促,很多证据与资料,徽王还是准备的很充足的。
就包括小戚村里正那个耳背的爹,都被请了上来。徽王甚至还充分发挥了想象,把已死的戚贵妃再一次牵扯出来,力图证明,戚老爷子是与戚贵妃不清不楚,这才得到了戚贵妃这么多年的帮助。
以前没人觉得戚老爷子和戚贵妃之间有什么,是因为他们的亲戚关系,甚至还有远离政治中心的人,至今都以为戚老爷子是戚贵妃的亲爹,戚一斐是二皇子的表弟。
但若徽王的举证成立,戚老爷子其实不是真正的戚姓族人,那他和戚贵妃之间的所有过往,就都要推倒重来,重新审视了。
好比戚老爷子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成家,真的只是因为情深义重吗?
谁会这么傻?
如果戚一斐在场,他大概真的要扑上去和这些思想龌龊的人拼命了。他阿爷就是可以这么高尚,他阿爷就是可以这么坚持,不能因为你们自己做不到,自己污秽不堪,就觉得全世界没有好人了吧?
但偏偏,戚一斐不在。而这种质疑,对于一群早被政治手段污浊,变得肮脏不堪的大人们来说,他们还真觉得质疑的合情合理。
“皇叔,可是说完了?”闻罪的反应却很冷淡,“说完了,就看看这个折子,再继续说。”
闻罪将一个他已经准备多日的折子,扔到了地上。
大启的折子,未免出现有人偷换、故意延误等意外,每一封折子上,都会有时间记录,从上折子的人所写时间,到负责整理的太监们贴上的签子时间,每一道都有详细的流程记录,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不会被人在时间上做手脚。
闻罪拿出来的,就是苏老爷子入京前,戚老爷子入宫后递的折子。他自己写,自己批,自己又呈阅到了御前。
中心主旨只有一个,他要请罪,为自己多年前做下的一桩糊涂事。
他把一切都和闻罪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