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5)
观他神色淡淡不似责备,方知是在说笑,姜月心下一松也调侃道:“公子说笑了。月娘绝非那等恩将仇报之人。”
此话一出,赢世安怔楞了半晌,深邃的眸光紧锁着姜月,反问道:“恩将仇报?”
姜月眼珠一转,马屁自来:“公子悠悠然如天上之明月,月娘戚戚然如林间之沟渠。明月当空福泽万里,可观之,可慕之,怎可撷之?若那明月落入沟渠,再无华辉,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赢世安清朗一笑,“此番见解倒是颇为风趣。”
“咳咳…咳咳……”
许是炭炉的烟气,许是今儿风有些大,姜月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
见此情形,赢世安也不便多留她,“你且好生休息。待你病愈,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与你的身世有关。”
姜月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如此,月娘便告退了。”
回兰苑的路上,姜月一直琢磨着公子口中的“身世”,能得公子另眼相待想来身份只高不低,也不知她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家庭,心底也莫名地生出些好奇来。
回到兰苑,姜月匆匆地用了午膳,见天儿下着小雨,便窝在床上午睡,这一觉睡去,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看见她的父母站在医院的病床前,对着死亡心电图痛哭流涕,她想安抚他们,手一挥去却扑了个空。
她妈妈拉起她冰凉的手,热泪盈眶地望着闭目静躺的“她”,喃喃自语道:“高考那时填志愿,我就让你来妈这儿,你推说想去北方看看雪。后来毕业了,你叔让你进公司帮忙,你又借口说爷爷上了年纪需要照料。妈好悔啊,要是当初把你留在身边,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身来,拽上了她爸的衣袖,嘶吼道:“你当初答应会照顾好月儿,结果呢?”
说完,疯了似地捶打着姜月的爸爸。
见此情形,姜月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画面也扭作一团。
一身热汗地醒来,姜月感到心口很闷,似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是她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冲入了雨中,好让冰凉的雨水助她平静下来。
隐约听见有箫声,悠扬清澈,像漫不经心的一阵风。循着箫声,姜月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湖边。
这是一汪活水,另一端连着半月居院外的半月湖,里头种着大片的荷花,这个时节正长的郁郁葱葱,这灵动的绿色顺着这弯湖水飘向远方,与半月湖中波光粼粼的碧荷网成一片,将碧色撒向天空的尽头。
气势磅礴,美不胜收。
刹那间,这绿网中掠起一个人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上别着把长剑,健步如飞划过长空向着姜月冲来。
姜月在原地楞了一瞬。
这?莫非是刺客?逛个园子也能遇到刺客?还真是刺激啊!
反应过来后,姜月拔腿就跑,绣花鞋浸湿后厚重了许多,姜月将鞋子蹬下,光着赤脚,扑哧扑哧地向前院跑去。
在路一个亭子的时候,眼前似是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又退回两步,往里面探了探。
只见六角亭里,一个身着湖蓝色常服的男子,手里握着玉箫,正慵懒地倚在栏杆上闭目养神,端得是风度翩翩、雍容雅步,这般姿态不是世安公子又是谁。
那黑影就在身后,马上便会追来,可救命恩人还在这里,姜月只得停下了脚步,将手拢在嘴边,朝着里面大喊:
“公子,快跑啊,有刺客啊!”
“快醒醒啊,刺客来啦!”
“……”
饶是姜月喊破了喉咙,世安公子也并未醒来,只稍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梦魇。
十步……五步……三步……
眼瞅着那刺客已经越过姜月,一只脚跨进了亭子,正向着公子飞奔而去。
电光火石间,姜月心一横,直接扑了过去,死死拖住刺客的大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富贵险中求,机遇藏坟头。
死了,便当是替原主还了这救命恩情,这一遭权当没有来过。如果侥幸活了下来,她离抱上这只金大腿可就又近了一大步。
那刺客转过身来,面巾下的鹰眼嫌恶地眯了姜月一眼,用力地蹬了蹬腿,没挣脱开,又蹬了蹬,还是没有甩掉,姜月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的腿上。
嗖地一声,剑已出鞘,雪亮的剑身朝着姜月刺去。那速度之快,姜月来不及反应,剑尖就已立在眼前,寒光湛湛,还挂着几滴春雨。
姜月认命得闭上了双眼。
“砰”得一声,金属撞击声传来。姜月猛然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蓝衫少年从天而降,他手持银鞭,鞭尾绞着刚落地的剑。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依在栏杆上的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打了打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还真是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