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20)

作者:花冷七

却原来,因了这罕见的暴雨,西梁各地纷纷出现程度不一的灾况,引起了西梁王的重视。他们此行便是前去赈灾,目的地为永郡,永郡辖下有三个大镇受灾严重,因着此三镇都临着北魏,西梁王便想到了世安公子,命他为永郡的赈灾使臣,着即刻前往永郡赈灾,粮食等赈灾物资稍后随赈灾队伍一同前往。

黑压压的乌云罩着大地,三辆低调的榉木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挥鞭急行着,马蹄翻飞间,溅起层层泥花,划破了那无边的死寂。

马车不分昼夜地在暴雨中记急行了三日,才终于踏入永郡,行到阳西镇时,官道因水灾损毁严重,马车才不得不慢了下来。

姜月掀开车帘,抬眼看去,一片原来热闹的村庄,如今正被倒灌的河水淹着,水深一尺有余,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影。顺着村庄向东望去,远远地看见两拨人马,围着一个破损的堤坝,骂骂咧咧,竟是要打起来了。

见此情形,公子命其他人候在原地,让卫林驾着马车驶向人群。

马车到达后,停靠在河堤一侧的一颗高大的柳树旁,公子掀开车帘,拂开挡住视线的柳枝,再让姜月斟了一杯热茶,就这样端坐在车窗前,一边饮茶,一边探听着来龙去脉。

“我们北魏的堤坝,何时轮到西梁人来指手画脚?”

“若不是阳东的河坝决堤,阳西怎么会受灾?你们不紧着修缮便也罢了,为何要拦着我们。”

“葛岭坝乃洪水冲塌,与我们阳东人何干?再说了,修缮堤坝是阳东的事儿,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一口一个阳西人,呸,才三十年,就不认同宗兄弟了。”

“同宗?真是笑话!你们挖到盐矿之时,怎不念及同宗,给我们些实惠?”

“偷挖私盐已是冒险,再贩卖私盐那是要下牢狱的!”

“不要跟他们废话,他们的心毒得很,五年前那次旱灾,竟是一滴水也没放下来。依我看,谁要拦着我们,干脆直接给捆了。”

“你、敢!”

两拨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争吵着,胜负难分。

却原来,这西梁的阳西镇和北魏的阳东镇,祖上乃同一宗族,以前同属西梁边关的一个大镇,叫做阳关镇,是二十五年前那场大乱,将他们分了开来。

分开后的数年两个镇子一直和睦相处,直到前几年阳西镇发现了一个盐矿。那盐矿很小,官府也懒得搭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阳西百姓私自开采。虽不能进行买卖,却也使得阳西人在用盐上能够自给自足,一时间也宽裕了不少。

隔壁的阳东人知道后,也想分一杯羹,便想着低价从阳西买入一些。阳西人倒也不是不乐意,毕竟大家同出一宗,但这贩卖私盐到北魏可是要下狱的大罪,他们左思右想后还是拒绝了。

可阳东人不理这些,只当他们不念旧情。

汉阳河是贯穿北魏和西梁的一条河流,阳西和阳东自古依着汉阳河繁衍生息,阳东镇有一防洪蓄水的土石堤坝,叫做葛岭坝,数百年来保卫、福泽着阳关镇的百姓。

因了盐矿的事情,阳东人便恨上了阳西人,于是便开始在葛岭坝上做文章,蓄水、排水都不再考虑阳西,甚至有一年闹了旱灾,硬是没有排下一滴水去,这事也导致双方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这次阳西的水灾,葛岭坝的年久失修是一个重要原因。阳西人集聚在此,主要是想同阳东人商讨如何尽快修缮葛岭坝,而阳东地势较高没有受灾,因此并不急于修缮。阳西人性命攸关的大事,阳东人却表现得不痛不痒,这便惹恼了阳西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眼见吵得差不多了,也摸清了前因后果,公子推开车门,跨入雨中,施施然走到了堤坝的台基上,长身玉立地面向众人。

“诸位,且听我一言。”

磁性的男声在空中回荡。

嗖嗖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台基上那道清润的身影。

“在下赢世安,奉西梁王之命前来赈灾。”

两句话就点名了身份,让双方都有所顾忌,倚在车辕上的姜月用力地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前因后果世安都已明了,还望诸位能够放下心中芥蒂,戮力同心,共度难关。”

此话一出,阳西人安静了许多,阳东人则议论纷纷。

“此乃百年一遇的洪灾,葛岭坝已毁,暴雨还在继续,长此以往阳东又如何置身事外?”冷冽的目光看向人群中阳东人的方向,高挺的鼻梁还挂着雨珠,雕刻般的面庞此刻更加鲜活俊朗。

阳东人闻及此,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公子向前两步,扫了眼两镇交界处那片杂草及乱石横生的峡谷,抬手指向峡谷最紧窄处,道:“世安打算弃葛岭坝,而建新堤坝至此处,诸位意下如何?”眼神明亮而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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