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161)
“他是你们的爹爹。”
半个月后,千里之外的上京,皓夜当空。白衣赛雪,墨发如瀑的赢世安正形单影只地自斟自饮,曾几何时一杯既倒的赢世安,如今这般贪杯已是常态,他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似是还不尽兴,又托起酒坛,“咚咚”地灌了几口,黄汤下肚,他似是失了几分清明,睁着迷离的墨眸,喃喃道:
“月儿,我要成婚的消息,整个大夏朝如今已是无人不知,你不是向来醋性极大,我这都等你一个月了,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发作?难道说,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也不在乎我要娶谁了?”
正在此时,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衫男子踏月而来,熟练地抢过赢世安手中的酒坛,将他置于石桌之上,语重心长地劝道:“世安,你又背着薛神医饮酒?你昏迷了半年,又躺了半年才养好的身子,岂可这般糟践?”
赢世安仿若未闻,一把夺回酒坛,揽到胸前,他盯着半空的酒坛,漫不经心地问道:“裴云,南越那边有消息了吗?”
裴云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这般吞吞吐吐,使得赢世安心生不安,他握着酒坛的手紧了紧,闭上双眼,问道:“怎么?可是有不妥?”
瞟了一眼身形萧瑟的赢世安,裴云叹息一声,低语道:“南越长公主,她、她要招婿了。”
“砰”地一声。
酒坛自赢世安手中滑落,溅得酒水瓦片四零八落,他猛然睁开眼睛,直起身来,“你说什么?”
裴云蹲下身来,将碎瓦一片一片归置起来,徐徐又道:“南越王正在紧锣密鼓地替长公主择婿,瞧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婚期怕是会赶在你之前。唉,你这招引君入彀的计策怕是行不通了。”
“择婿?咳,咳......”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便自赢世安的咽间吐了出来,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刚抽出嫩绿的红梅,哑然失笑道,“月儿,你的心里,当真是没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现在有点小虐呢,氮素,作者菌保证,现在虐是为了后面的甜,结局必须he,必须撒糖。
☆、口是心非
赢世安扶着树干稳了稳心神,才垂下眼眸,缓缓道:“裴云,我要去一趟南越,上京的局势就交给你们了。”
回答他的,是裴云焦急不安的声音,“世安,不可啊,舟车劳顿于你修养不利,况且,如今局面堪堪见好,你若此时离去,难保赢机不会卷土重来。”
抬首望着明月,赢世安沉吟了片刻,叹道,“我有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况且,上京有你父亲和卫秦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若事出有异,你们大可向我舅父及周大人求助。”
“世安,赢机绸缪多年,绝非无能之辈,眼下他虽因在西梁屡次构陷你而获罪,可难保你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有新的动作,你别忘了,他的母亲可是珍夫人,王上说不准何时就解了他的禁闭。这一年来,你百般经营才有了如今局面,眼下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云以为,此刻实在不宜动身。”
他说到这里,抬头瞧了下神色萧寂的赢世安,叹了口气,又道:“世安,有些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也得提醒你,哪怕你去了南越,也未必能挽回长公主。我听卫林说,两年前王后因为你中毒之事,迁怒长公主,因而派人遣送她回南诏,岂料中途遇上刺客,慌乱中将人给弄丢了。长公主她必然是历经万难才活下来的,心中定是恨毒了,不然你寄出这许多书信,她不会一封也不回的。”
顿了顿,见赢世安没有反应,他又劝道:“更何况,你每日仍需针灸配合药浴,此去南越,一来一回,至少也得月余,这期间,你若是有个意外可怎生是好?”
在裴云絮絮叨叨说这些的时候,赢世安一直都是沉默的,脸色也始终是淡淡的,过了好一会,他才用那有些伤感的声音说道:“裴云,你可曾爱过?”
裴云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
接下来,赢世安又感慨地说道:“可曾悔过?”这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是在问裴云,又像似在问自己。
悔吗?婆娑族那些惨痛的经历,便是过了十年、百年也都让他痛彻心扉,他的挚爱因他而疯魔,他的孩子因他而胎死腹中,他怎么可能不悔?
裴云沉默了。
这个时候,赢世安清润中带着点寂寞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既知爱之亘久,悔之弥新,当能理解我才对。此番我若不前往南越,往后经年,世安恐怕都要活在无边的懊悔当中了,若真到了那时,纵然我得了这天下,又有何意味可言?”
说完这句话,赢世安就将手背在身后,飘然地离开了,只余下怔愣的裴云,呆呆地立在原地,久久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