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每日行一善(193)

作者:一斗白日火

虞药歪着脑袋看他,想了想又转头看铃星:“我觉得,要是搞个竖着刮的风,就能吸引师弟他们一起来了。”

铃星转头严肃地看着他:“不是因为这个。”

虞药放开他,去那小小的卷风里把风筝拽了出来,果不其然,风筝被卷得破破烂烂。虞药随口感叹了一句:“你确实破坏力惊人啊。”

虞药拉着风筝,扔在脚边,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旁边的草地,叫铃星:“来,坐下来。”

铃星坐过来。

他们望着陡崖,虞药想起某个夜晚那里冲出来的流火凤凰,还有铃星杀气重重跟自己对峙的眼神,笑了出来。

铃星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笑什么?”

虞药没回答。

铃星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道:“那个……那幅画上,画的是你吗?”

虞药想了想,他可能说的是那副从青一丈里淘来的画,七金大宴的那张。

虞药沉默了。

铃星却盯着他,等一个答案。

虞药转向他,笑了笑:“是。”

太阳落山了。

月亮出来了,又带来了星辰,唰地一下洒满了天空,黑夜顿时亮晶晶,但漏了几滴,落在了虞药的眼里。

铃星便呆了。

他攥紧了拳,低下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虞药的心跳,平稳的,活人的,生机勃勃的跳动声。

铃星想,就是现在了,他要说了,他应该说出来。

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不要再错过了。

杂七杂八的吼叫声和垂死之人挣扎的声音涌入他的脑子,拽着他蓬勃跳动的爱意,不要往外显露,挂在他脚上,让他连开心都有负罪感。在他身边的人,各个不得好死,相爱之人不能厮守,因为自己从此阴阳两隔,现在你要表白?你想要快乐?

于是铃星闭上了嘴。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轰鸣,真想心脏能自己跳出来,递给虞药,这样自己就什么也不用讲,不用听脑子里乱糟糟地吵。可他又残酷地想,就连自己的心脏也不属于自己,还属于被自己吃下的母亲,血肉混在体内,连心脏都奉献出来的母亲的遗物,铃星不能拿这个去表白。

那他还有什么呢。

铃星沉默着,像有把刀在他身体里生长,从内而外地割裂他,他无意识地咬着牙,竟然生生咬出血。

表白,是件如此艰难的事。

虞药虽然望着月亮,可心思都在铃星身上,他当然知道铃星的挣扎,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他明白铃星准备说什么,他沉默的原因在于,他在思考,如何才能不伤到铃星地拒绝。

必须拒绝啊。

毕竟要死了嘛。

铃星的沉默,是两个人的煎熬。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乌云盖上了月亮,浓重的空气更加下降,刚才还勉强能搅动的空气,现在连动都动不了,闻一口便是风雨欲来的潮湿。

虞药愣愣地想,真不是个好天气啊,今天。

乌云遮住了月亮,铃星攥着的拳松开了,他杀光了脑子里叫嚣的声音,决定做个自私的人。

他攥了太久的手慢慢展开,指尖泛白,他慢慢地移向虞药放在地上的手。

很近了,虞药的手安稳地摆在地上,像是在等。

铃星的手一寸一寸地挪过去,他的食指走得尤其快,迫不及待地拖着其他部分,要奔向那边白嫩的他人的手掌,为此不惜背叛其他手指,或者手的主人,以及主人无边无涯的苦恼思绪。

到了。

食指就要碰到,铃星也开了口,他的嗓音如此之哑,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像是快被捏死的人最后一声求救。

他说:“我……”

虞药的手离开了原地,他平平常常说道:“铃星。”

铃星的一切都被打断了。

他逃逸的食指,他伸去的手,他出口的字句,都停下来,全身心地转向虞药要说的话。

虞药说:“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三生有幸。”

铃星喉头滚咽了一下,像吞了刀片一样有些干涩。

虞药转头看他,笑了笑:“要不要拜把子?”

铃星的刀片还没有吞完,他只能转过头,慢慢吞。

虞药揽上他的肩:“不要嫌弃我嘛,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叫我哥哥,虽然我年龄确实比你大一些。”

铃星没有说话,他动也不动。

虞药又道:“好好好,那不行就同辈算了。你知道的,这种事我不太在乎的。”

铃星突然苦笑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开始嘲笑自己,笑得声音那么大,还把虞药之前的所作所为翻出来放给铃星看:熟练地拉近关系,巧妙地保持距离,轻飘飘地推拒,连抽开的手都是恰到好处,多么精彩的为人之道,铃星太笨所以不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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