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为后(56)
江恒眉清目秀,本来生得偏阴柔气质,穿黑色的时候往往更添了几分阴冷,再加上他的身份,越发会令人不寒而栗,可是这鲜亮洁净的银白烘托下,却让这张清秀的脸透出几分别样的明丽正气,虽然只是假象而已。
薛翃道:“指挥使请坐了说话。”
江恒背着双手笑道:“我来了有一段时候,坐不了,简单说几句就该走了。”
果然“来了有一段时候”。
薛翃皱皱眉,下意识地将领子拉了拉。
江恒看在眼里,却并不做其他解释,只道:“俞莲臣的病倒是无碍,自仙长指导施针后,便能服药,已经大有好转。”
薛翃最关心的便是这个:“多谢告知。”
“不必,”江恒笑笑,道:“只是我并不觉着这是好事。”
薛翃一怔:“这是为什么?”
江恒道:“仙长当然不知道,其实自打俞莲臣被捉拿后,就有一些他的同党,秘密潜伏进京,试图营救,上回推到菜市口监斩的时候,镇抚司也做了周密安排,就是预防他们劫法场,没想到给仙长阻扰了。此后镇抚司的缇骑暗中监视,发现这些人并不死心,最近大概筹谋着要动手,一旦这些人动起手来,我怕皇上那边是无法交代的,毕竟他犯的是谋逆罪行,再加上同党作乱的话,皇上只怕无法容忍。所以就算仙长治好了他,也没什么用啊。”
薛翃的心噗噗乱跳:“他的同党?连、俞莲臣的同党是什么人?”
江恒摸了摸下颌,道:“据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些当初追随他跟鞑靼人作战的,也有些是当初薛老将军的其他部属吧。”
薛翃拼命叫自己镇定,她凝视着江恒的双眼,半晌问道:“指挥使、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江恒道:“说来奇怪,我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机密告诉仙长,大概……我知道仙长心里不打算让俞莲臣死吧。”
他向着薛翃莞尔一笑,刹那又让薛翃想起立在镇抚司窗口阳光下水仙花旁边的明媚影子。
薛翃来不及忖度他的话跟笑是什么意思,江恒已经懒懒散散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既然回来,皇上应该也会召见我,告辞了。”
薛翃忙道:“指挥使!”
江恒止步:“嗯?”
薛翃道:“皇上召见你是为了这件事吗?那、你……会如实禀告皇上?”
江恒嘴角挑起:“仙长想要我如何禀告呢?”
四目相对,薛翃终于说道:“正如指挥使先前所说,我确实不想俞莲臣出事。”
“啊,”江恒颔首,目光在她脸上的伤痕处流连掠过,薄唇微动:“我明白了。”
扔下这模棱两可的一句,江恒走到窗户旁边,推窗看了一眼,纵身跃出。
薛翃挪步来到窗口,只见那银白色的飞鱼服在面前闪烁,那人的身影就如同鱼龙入海腾空,消失不见了。
风自窗外透进来,掀动她的衣领,飒飒冷意灌入。
薛翃抬手伏在胸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不知道江恒在正嘉面前会如何禀奏,以正嘉那个神鬼莫测的性子,江恒他难道敢胆大隐瞒下此事吗?
***
省身精舍,正在盘膝静坐的皇帝听到外间道:“江指挥使来了。”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向前,皇帝仍然闭着双眼,口中说道:“你来的迟了。”
江恒道:“微臣请罪,有件事耽搁了。”
皇帝面不改色:“什么事能拦住你江指挥使的大驾啊?”
江恒道:“因为放鹿宫多了好些人,司礼监要安排些人手去照看,我见他们忙得很,放心不下,亲去看了一眼。”
皇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跪在身前的矫健身影:“你倒是仔细。怪不得一再传你却不见人,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了,怎么,可有不妥之处?”
江恒道:“时间仓促,只是粗略打量了一会儿,听说太医院送了好些药材过去,微臣关心的,是那些药物的管理,毕竟丹药的炼制非同一般,如果药材上管理疏漏,便容易出事。所以我想,不如从镇抚司拨两个人,暗中作为监护之用。”
皇帝深以为然:“你说的对。放鹿宫多了这许多人,自然引人注目,如果有人意图不轨,就不妙了。此事你主张去办便是。”
江恒领命。
皇帝却又道:“对了,你可遇见了和玉吗?”
江恒道:“时间紧促,因此只看了丹房跟药库,其他的还没仔细查看,因怕皇上召见,所以先行回司礼监了,并没遇到和玉仙长。”
皇帝道:“哦,那也罢了。本忠说你有要事禀告,是什么事?”
江恒道:“先前皇上要我查高家是否跟薛家有关系,微臣业已查明,高侍郎向来跟薛之梵以及其属下等并无来往。高家的人也跟薛家并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