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89)
陆锦惜与涂氏一道到了楼前,抬眼便瞧见了那高悬着“影竹”二字的牌匾,竟被震了一下。
“好疏狂的字……”
笔墨饱满,一气呵成,挺拔如翠竹苍苍,萧疏则似冷梅欹斜。
那“影”字的三撇,更是连成了一画,拉了下来。飘逸中更见力度,像是长河忽然坠落九天,竟叫人觉得惊心动魄!
“这里改建前原本不是戏楼,乃是顾家大公子藏书的地方。后来他搬到府里另个地方去住了,书也跟着搬走,这里才改成了戏楼。”
涂氏不大懂这字好不好,只是瞧见陆锦惜在看,便说了一声。
“这匾额也是他当年些的,没拆走,留下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顾大公子的字……”陆锦惜这才恍然。
其实有些意料之外,可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非这样一手有气魄的字,哪里又能挣得来满天下的名气?
陆锦惜不赞同以字识人,但字写得好的人,总不会太差。
先前她从旁人处听闻的顾觉非,真真假假,似水中月、镜中花,隐在一团迷雾里,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如今看了这字,她才觉得:确是有这么个人的。
一下就真切起来了。
“他可是一字千金的主儿,这匾额拆下来也能卖不少的钱呢。”
涂氏难得开了句玩笑。
陆锦惜看得有些收不回目光,倒想找个帖子来临临。
听了涂氏的玩笑,她也笑起来:“您还别说,这字是值得起的。”
“我也不懂文人们的事情,你说值得起,那便值得起吧。”
涂氏知道陆锦惜出身52书库,看这个自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也不反驳。
两个人在这匾额下略驻足一会儿,也没留多久,便一道入了楼。
楼上已宾客满座。
几位贵夫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唐氏照旧坐在主位,一见了陆锦惜与涂氏携手上来,她连忙招呼,请她们坐下。
为了方便看戏,戏楼里排的都是长方桌案。
桌上放着一应的蜜饯点心果盘,人只坐在一侧,正好面对着戏台子。
陆锦惜落座在了唐氏右手边,涂氏则在陆锦惜的右手边,周围一片也大体是同地位的贵夫人。
其他命妇与官家小姐,则安排在楼两侧。
只一扫,陆锦惜就看见了那头刚坐下的叶氏,还有站在不远处正在跟卫太傅夫人董氏说话的卫仙。
卫仙当然也看见了陆锦惜,两只眼睛都在冒火。
陆锦惜想也知道,她被早上马车的事情坑得不清,见她此番形状,不仅不怒,心里反倒发笑。
于是,她远远朝着卫仙,便挂出了一个纯善到了极点的温柔笑容。
那一瞬间,卫仙险些被她气了个倒仰!
可偏偏此地又是太师府,即便有满肚子的气,也实在找不到地方撒,必得硬生生憋回去。
一时间,她脸色都青了。
陆锦惜见了,心底半点负疚感都没有。
她只当没看见,也不管卫仙心底如何恨她,便云淡风轻,收回了目光。
身边的唐氏,正接了大丫鬟秋雨递上来的戏单。
“夫人,先才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叫人把戏单递给了前厅。老爷并诸位大人已经点了几出,又说他们一会儿便来,这戏单送回来,也请夫人安排着,只管叫在座的夫人们都点了爱看的。”
“嗯。”
唐氏应了一声,便伸手一翻戏单。
上头都是前厅的老爷们圈出来的戏。在寿宴这种场合,当然是大家都点的喜庆热闹的戏,一眼扫过去几乎都是,没什么不妥。
只是……
在眼见着就要将戏单合上的那一刹,唐氏眼皮一跳,看见了末尾被圈出来的那一行字,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这一出《云阳法场》,谁点的?”
陆锦惜一下就听见了,也跟着诧异起来。
对戏曲她没什么研究,但是这一出《云阳法场》,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名字。
看唐氏这模样,怕是这戏点坏了。
秋雨当然也是战战兢兢的,只是不是因为这戏,而是因为点戏的人。
她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老爷点的。”
老爷点的?
顾承谦?
唐氏一下就愣了:谁能想到,点戏的居然是自家老爷!
《云阳法场》乃是《邯郸记》里面的一出,主人公要斩头了,却迎来了转机,勉强由悲转喜,放在寿宴上算不得太大的问题。
问题,出在《邯郸记》本身。
这戏改自出了名的《枕中记》,讲的其实是“黄粱一梦”的故事。
穷困潦倒的书生卢生,在路经邯郸投宿一小客店之时,遇到了仙人吕洞宾。他向吕洞宾尽述自己此生的不得志。
于是吕洞宾给了他一个瓷枕,令他枕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