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52)
觉远方丈与觉非师叔祖手谈,他不敢多留,应了声便躬身告退,细心把房门合上。
顾觉非盘坐下来后,执了一枚白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向觉远道:“还不下吗?”
“唉。”觉远无奈极了,“我这六年来与你下棋,从没下得这样烂过。也不知你往日是敷衍我,还是今日认了真。”
说着,终还是将那拿了有一刻多的黑子,投入了棋盘中。
认输。
顾觉非笑起来:“早这样不好了?”
倒费了快一下午。
觉远凝视他半晌,沉默了好久,才道:“山上的雪,虽没化干净,可寿宴就在明日,等不得了。你还不启程吗?”
“……”
顾觉非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回眸去看窗外拿越来越斜的日头,照着怪石嶙峋,古松遒劲。
山顶的雪,还盖着一层呢。
启程?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看着那一枚白玉棋子,只觉得温凉,一时竟分不清这从指尖传到他心间的温度,到底是冷,还是热。
昏黄的日光,洒满了雪翠顶,也在京城各处,铺下了一层金箔。
陆锦惜已望着窗外良久,没有说话。
叶氏见她出神半晌,有些迟疑:“夫人,也是在看雪吗?我已着人打听过,山上的雪,还没化呢。”
“没化吗?可我倒觉得,山上雪化不化,该没什么要紧。”
陆锦惜终于回神,她想起这一位顾大公子的种种传闻,尤其是六年前与家中闹翻的疑云,只慢慢琢磨起来。
“看只看,心里的雪,化不化得了吧……”
第22章 寿礼
心里的雪?
陆锦惜这话,听得叶氏一下有些蒙了,仔细品了好些时候,才品出点味道来,心里一下有些惊疑起来:“您是说……”
“我也就是一瞎想,您可别当真了。”陆锦惜也不敢说自己猜得对不对,话里只作玩笑,“六年不归家,太师府一朝寿宴,他却说雪化了才回。我琢磨着,这要么是故意摆架子,总要叫一些人心里头不舒服。要么……”
“怎样?”
叶氏一下好奇起来,注视着陆锦惜。
陆锦惜一笑,见小丫鬟端茶上来,便接了一盏,道:“要么便是他自己也拿不准主意,心里犹豫。”
没一口回绝说不回去,就是对家里还有个念想;只是又不给个肯定的答案,就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多半是有心结没解,或者过不去某道坎。
可山上的雪,迟早是要化的。
只等着春日里暖风一吹,再多的雪都会没了影子。
所以,顾觉非迟早会回。
她对此人的了解,着实不深。
但就这么一句“等山上的雪化了吧”,倒叫她管中窥豹,约莫地触到这人性格的冰山一角。
“您这样说,我倒觉得顾大公子回来的可能很大了。”
叶氏也接了茶在手里。
这茶盏乃是龙泉青瓷,与他们国公府的精致不同,要更天然朴素一些,釉色鲜明澄澈,青玉一样。
“说起来,准备那寿礼,才把我折腾惨了。夫人有陆老大人与长公主两层关系在,倒不必跟咱们一样费力劳神。”
叶氏说着,不由摇头。
陆锦惜却想起交代潘全儿做的那件事来,现在还没个回音,一时也没什么轻松的表情,只苦笑一声。
“可没轻松到哪里去。这样半近不远的关系,送轻了送重了都不好。我也愁了好几天,到现在还没定下呢。”
现在还没定下?
叶氏惊讶,倒为她担心起来:“明天就是寿宴了,实在不行,就按着最寻常的规矩,走吉祥如意的路子。总好过拖到现在啊。”
“也做了两手准备的。”
陆锦惜哪里能想不到这个?
可鬼手张那边既有了回话,她不妨再等上一等。
寿礼这些事,从来都是各家私事,是不必拿出来说的。
陆锦惜随口便扯开了话题,道:“明日我们府里,估摸着长公主是要去的,我三弟妹也跟我同去。也不知那时候会来多少人。”
“顾太师从来少办寿宴,更不用说这种大办的时候了。”叶氏想了想明天的场面,不由道,“达官贵人必定少不了,我们府里老太太也要去。顾大公子行冠礼那一年,京城名门有多少就去了多少。今次恐怕也差不离。”
等到那个时候,世子夫人这样的头衔儿都根本不够看。
说到底这不过是挂靠在爵位上的名号,还是没到手的“世子”夫人。
真论朝廷封的诰命,叶氏只是个三品淑人。在那种场合,不说陪于末座,却也绝不会成为太师府的座上宾。
可陆锦惜,却是薛况的孀妻,实打实的朝廷一品诰命。
而且还是里头最“硬”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