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435)
出来的路上,便瞧见它。
天知道是看见了它,还是看见了自己。
于是这一时间,将出口的两个字,忽然就出不了口,顾觉非定定地看了它半晌,淡淡道:“叫顾觉非。”
“什么?”
陆锦惜没听明白,只当他是听错自己的问题了,可一回眸时,却看见了他那寡淡又孤冷的神情。
一时抱着那小狗,微怔。
昔日顾觉非玩笑一般说过的那些话,忽然都从脑海里划过了。
她记得刚见到这小狗的时候,他说是路边捡来的。当时她问这小狗叫什么名字,他面色就隐隐有些难看,不肯告诉自己。
如今他说,这小狗叫顾觉非。
如果不是认识顾觉非,知道他是什么人,更看着他此刻的神态,陆锦惜可能会觉得他在打趣自己,或者只是在开玩笑。
可偏偏……
她了解他,也看得见他。
她素来是敏感又慧黠的,更因为自己是一只画皮妖,所以格外能看穿旁人的伪装。
在顾觉非说出答案的瞬间,她便隐隐有些明白。
只是越是明白,她越是不知道此刻到底能说什么。
反倒是顾觉非,早已经习惯了某一种情绪,忽见她面上露出这似心疼似踌躇的神情来,心底里一暖,便勾勾手叫她过来。
陆锦惜走过来,却只蹲身下来,轻轻将两手交叠,搁在了他膝上,又将自己的下颌搁在了手背上,就这么抬眼,微微仰视着他。
这个角度的顾觉非,格外好看。
轮廓清晰,棱角清冷,更有一种叫凡人触不到的拔俗与孤高。
女人从这个角度看男人的时候,男人的心会化。
陆锦惜不知道顾觉非的心化没化,可她瞧见他一下就笑了出来,然后轻声问她:“还记得金銮殿上我说的话吗?”
她的诰命,由他来给。
这一句陆锦惜记得。
于是她眨了眨眼,用眨眼代替了点头。
顾觉非那沾着继续墨香气息的手指便慢慢落下来,落到她整齐的鬓发上,又缓缓划到脸侧。
陆锦惜看不清晰他神态,只听见他那云淡风轻的声音。
浅,甚至悠然。
可内里蕴蓄着一种沉如渊雷的厚重。
“不会比嫁给薛况差的。”
“锦惜……”
“四年就够了。”
陆锦惜听了,吃吃地笑了起来,只觉得顾觉非这个人有意思到了极点,什么都要跟薛况拼个高下。
顾觉非道:“不信?”
陆锦惜摇头:“不,我信。”
文臣出头自古比武将要难。
若说如今的朝野有谁能有本事追平薛况当年官拜一品的记录,那非顾觉非莫属。
她怎么可能不相信呢?
他有能力,有抱负,有出身,甚至还有皇帝的信任……
如果他不能成,全天下也没人能成了。
只是此时此刻的陆锦惜,并没有想到,顾觉非竟然真的用一种让世人惊叹的速度完成了他的承诺,甚至没有四年那么久——
他只用了三年半。
第160章 再居一品
庆安十三年七月,匈奴议和事有变,顾觉非领理蕃堂差事,与陆锦惜成婚,官仅五品;
同年九月,长江下游秋汛猛烈,领汛后赈灾之事,筹措粮款,得江南民心无数;
庆安十四年初,京官考绩,顾觉非得上品,兼任翰林院侍读学士,赐南书房行走,官正四品;
同年七月,回鹘、吐蕃等国使臣入夏,理蕃堂领接待事宜,议定和约,开边贸互市,永以为好;顾觉非升任礼部左侍郎,兼掌理蕃堂事,官正三品;
同年十二月,原吏部尚书高迁受贿案发,原吏部左侍郎姚峰升吏部尚书,顾觉非改任吏部左侍郎;
庆安十五年三月,原东阁大学士康信远乞休,上允之,补顾觉非为东阁大学士;
同年八月,因才学卓绝,特点为江南乡试主考官,掌秋闱事,查钱放科举舞弊案;
庆安十六年二月,钦点为会试总裁官,掌春闱事;
同年十月,鲜卑、大月各族归顺,理蕃堂正式更名为理蕃院,掌番邦税款、户丁、驿站、边贸等事,封顾觉非为理蕃院尚书,从一品;
同年十二月,保和殿大学士、太师顾承谦因老病乞休,保和殿大学士缺出,补理蕃院尚书顾觉非为保和殿大学士,入内阁辅政。
敕封的诏书下达时,陆锦惜正坐在窗下与才乞休不久的顾承谦下棋,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热的一片。
她棋艺一般。
但顾承谦的棋艺却很精湛,一子一子耐心地落着,没一会儿便将她所持黑子困死。
花甲之年的顾承谦,已然显出几分龙钟的老态。
灰白的脸上皱纹一道一道地挤着,整整齐齐梳好束起的头发也已经一片雪似的白,就连执着棋子的手掌,也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