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146)
“是。”
赖昌忙擦了一把冷汗,如蒙大赦一般告退了。
送来的四只锦盒,都放在桌上。
一只很长,足足有三尺余;一只很大,看着四四方方,几乎压了整个桌面;另两只则显得精致很多,都是尺余。
连锦盒都这样参差,丫鬟们都有些好奇起来。
白鹭更是走了上去,绕着看了一圈:“您当初送了回生堂两车药,可也花了不少体己银子呢。难道太师府也知道这一点,才给您回礼?”
“这谁知道?”陆锦惜已挑开了火漆,将裁纸刀放下了,却没抬头,“你们都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奴婢遵命。”
白鹭有些小兴奋,毕竟这可是太师府来的礼物。
她早就好奇了。
陆锦惜一发话,她立刻脆脆地应了,招呼几个丫鬟上去,一起将锦盒打开了。一时惊叹之声有,惊讶之声也有。
陆锦惜原本也没在意这礼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重点在礼单上头,此刻才刚把这折子翻开,听见声音不由抬头:“怎么了?”
“是《义山诗集》啊!”
白鹭是惊喜的那个,连忙把面前尺余长的锦盒一捧,就放到了陆锦惜面前,献宝一样。
“您看!”
锦盒里就放着一本旧书。
纸页看着已经泛黄了,但保存得还算完好,封皮上写着工工整整的四个字:义山诗集。
陆锦惜见了,微微一怔。
她穿来这一阵,当然是已经看过了陆氏屋里所有的书,恶补过了一通常识。
杜义山乃是前朝最著名的诗人。
其诗颇有精妙之处,奇思异想不断,在用典方面,更达到一种了无痕迹的境界。文气卓绝,内蕴一股秀丽婉约之气,读来令人回味无穷,齿颊留香。
但这一位诗人放旷不羁,言语触怒皇帝,人到晚年,被流放千里。其诗文,也不幸为官府收集焚毁,遗存不多。
陆氏出身52书库,自小熟读诗书。
陆锦惜曾看她在诗文上留字批注,对义山诗作存世不多甚为惋惜。
眼下……
顾觉非竟然派人送诗集来?
陆锦惜顿觉微妙了起来。
她没说话,伸手将这一本诗集取了,小心地翻了起来。
第一页上面,就盖了不少的铃印,都是历任的收藏者为表示自己曾收藏过这一本诗集留下的。
某某居士,某某山人,某某印……
诗文的字里行间,更有一些前人留下的批注,瞧着也别有一番意趣。
“我记得您曾说过,《义山诗集》满天下都没留下几本全的来,还惋惜了好久。如今竟然算是如愿了。”
白鹭高兴地说着,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都在冒光。
“我还记得您说,若有珍本存世,一定很贵,很贵,很贵!”
陆锦惜心底无奈,只抬起头来笑看她一眼:“我还奇怪你怎么这么高兴,原来是钻进钱眼子里去了。”
“嗨呀,奴婢就是一个俗人……”
白鹭摆摆手,不大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东西从来有价无市,看得上的倾家荡产都愿意。但若是给一个农夫,垫桌桌脚都嫌不够结实。”
不巧的是,她正好是那个“农夫”。
陆氏爱极了诗词文章。
陆锦惜么……
诗词文章虽读,但要说痴迷,甚至是“爱”,却万万算不上。
她笑了一声,将诗集放回了锦盒里,只抬眼去看其他三个锦盒。
都打开了。
尺余长的盒子里,放着一支风干的雪莲;三尺余长的盒子里,装的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四四方方的盒子里,竟然是一张墨玉棋盘。
陆锦惜看了,顿时皱眉。
诗集。
雪莲。
宝剑。
棋盘。
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与顾觉非撞见时候的情景。
按经验推断,整个友好交流的过程中,顾觉非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现,只会觉得与她“相谈甚欢”,或可知交莫逆。
但回头是不是会反应过来,陆锦惜就不清楚了。
潋滟的光华,在眼底流转。
她思索片刻,并未说话,只将方才放下的礼单折子,捡起来看。
在看清上面字迹的第一眼,她便没忍住,挑了眉梢起来,觉得戏肉终于来了——
这一封本该无足轻重的礼单,竟然是顾觉非本人所写!
之前参加太师府寿宴,影竹楼匾额上那“影竹”二字,那一种疏狂的意态,那一股“醉里挑灯看剑”的味道……
陆锦惜至今都还记得。
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以至于,眼前这字迹,即便比衣“影竹”二字内敛克制许多,也工整许多,可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毕竟,顾觉非好像并没刻意改变自己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