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爻卿便做主把那危险的圆盘封锁在一艘木船中。

他心里头隐约有些明白，或许自己能借尸还魂活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圆盘，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唯一一例，若是还有别人的话，这脆弱的岌岌可危的世界会不会更糟糕呢？

他把握不准，便有些煎熬起来。

而这时候颜爻卿的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俊秀，他已经老了，没有那么好看了。

黄四郎这么多年都没再娶，他手中掌着兵，就这么一意孤行，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也不敢对颜爻卿说自己的心意，在他心中，是颜爻卿成就了他，颜爻卿就如同天上的神一样给了他一切，他距离颜爻卿太遥远太遥远了，以至于觉得靠近颜爻卿都有种玷污冒犯了。

他偷偷摸摸的根据颜爻卿对一些小辈的评价中挑选一些合适的收为义子，而这些义子也终究是没让他失望。

他们都成长的很好。

等颜爻卿说义子们等独揽大局的时候，黄四郎便退位了。

当年英俊的汉子已经满是华发，他找了个安静的园子住着，就在颜爻卿隔壁，平日里闲着的时候便自个儿纺线、织布、染布，然后一针一线的缝，再一针一线的把花纹绣上去。

因为颜爻卿说真羡慕当年辛氏和颜老头成亲的时候，那喜服是颜老头缝的。

于是黄四郎便想着也缝一身喜服给颜爻卿。

年纪很大的老头儿哪怕是身体硬朗也很艰难的才能做好针线活，他一点一点的缝，足足缝了七年才缝好，又想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去找颜爻卿。

看到喜服的瞬间，颜爻卿便松了口气道：“我也考虑好了。黄四郎，那圆盘还是很危险，不过咱们倒是可以给上一道保险。这样吧，正好我也想跟你成亲了，那这喜服就是咱们约定好的。”

“等将来有一天若是天下大乱，咱们俩不管再什么地方，不管生老病死，都一定要再次相遇，拨乱反正。”

“黄四郎啊，我其实是有点喜欢你的，但我更爱这个天下啊。”

“我觉得颜家就挺好的，到时候我定然还是颜老五，爹娘和兄弟们都疼爱的老幺。”

“到那时候，说不定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嚷嚷着要嫁给你呢。”

“说不定那时候天下没有这么乱，百姓的日子没有这么不好，说不定咱们就能顺利成亲，在一块儿过一辈子平凡的日子呢。”

“黄四郎，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愿意依我？”

硬朗的老头还是那么高大，他比颜爻卿高出一个头，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渺小无比。

回想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根本是一无是处，他的一切都是颜爻卿给的。

什么民间传闻的他才高八斗，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是颜爻卿叫他专注的钻研一门学问，钻研个一二十年也就成了；什么民间传闻的他料事如神，他哪有那样的本事，真正料事如神的人是颜爻卿；什么民间传闻的他有雄才大略，是千古明君，其实他一无是处，狗屁不如，他的一切都是颜爻卿给的。

他真是太不要脸了，已经得了一切，却还想着要娶颜爻卿，娶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样的人。

所以不管颜爻卿提出什么，不管颜爻卿对他说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

“依你。”黄四郎说。

能答应跟他成亲，他就已经心花怒放了。

两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成了亲，那喜服便让颜爻卿当真一直留在身边，且等他死后，便一同陪葬。

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颜爻卿便跟黄四郎说：“这喜服就是咱们的约定，就算是给咱们陪葬了，等将来需要的时候也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人手中。”

“你不是总说我神仙一样，那我现在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且看会不会成真吧。”

脸上布满皱纹，依稀能看出当年模样的小哥儿就这么去了。

过了许久，黄四郎才道：“会的，一定。”

老头儿心满意足，也咽了气。

*

匪哥番外。

垂垂老矣的汉子依旧稳稳当当的从船上下来，看向京城的方向。

“哥，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帮他守了木船这么多年？”悍哥年纪虽然小一些，可也已经老了，牙也掉了，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也不怎么好看。

匪哥收回视线，淡淡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 。”

“都是因为那个黄四郎！”悍哥不高兴道，“若不是因为他，站在老五身边的人应该是你！你默默守了他那么多年……”

“时也，命也，注定如此。”匪哥并不伤心，“便是再来一回，再来千百回，我也会做同样的事。老五是有大胸怀的人，他这辈子做到的事情神仙都做不到。我们不应当只看到儿女情长，应当尽可能的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