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记(320)
敬澜拿起来端详了半晌:“这个倒古拙,看着粗,却难得天然野趣,倒比那些官窑的瓷器更有意思”
说着吃了一口不禁赞了一声:“好茶,如今已近七月,却仍吃到明前茶,实属不易。”说着看向明德:“明德这些年倒越发雅致了。”
明德嘿嘿一笑:“二姐夫笑话我呢,我跟青翧一样,八辈子也跟雅致贴不上边儿,吃还罢了,这喝茶只能解渴都一样,照我说,倒还不大碗喝的痛快,这茶我吃着也寡淡,说实话,真没瞧出是什么好茶,可我们这儿有个新来的伙计,以前在茶楼里头干活儿,有些见识,跟我说这是信阳毛尖,至于二姐夫说的什么明前明后的,我可不懂,只知道这茶金贵,便想给二姐送回去,搁我这儿倒可惜了。”
敬澜:“这茶莫非也是当来的?”
明德忙摇头:“咱们当铺可不收这个,那个,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明德说话也有些支吾。
敬澜目光闪了闪,什么朋友能送这样贵重的茶,且送礼得送给识货的人才对,这人若是求明德办事儿,却并不知他喜好,送了他根本不懂的茶叶做什么,岂非明珠暗投,除非这茶只是打着明德的幌子,其实是送给别人的,莫非这人要送的是青翎?
而且这泡茶的水也不寻常,便道:“这是井水泡的?”
明德摇摇头:“不是井水,不是井水,我那朋友说了,这个茶若用井水就糟蹋了,冲这个茶得用山泉水,若无山泉用雨水雪水也可,正好前几日下了场大雨,我叫伙计接了一些在缸里,沉淀滤清了搁在哪儿,刚就是用的这个水,我喝着没什么不一样的啊?二姐夫觉着呢?”
敬澜:“你这个朋友倒真周到,不禁送了茶,连泡茶的水都交代了。”
明德挠挠头:“我也纳闷呢,真真的啰嗦,本想不收又不好,收了却有这么多啰嗦事儿,我正不耐呢,正好姐夫来了,赶紧给二姐捎回去,也就二姐有这个耐心法儿,我可不成。”
敬澜:“你这朋友是个雅人呢。”把杯子放在桌上:“这套桌凳也别致,哪儿弄来的?”
明德:“这可不是买的,是二姐叫人收拾的,先头胡掌柜想在这儿弄石头桌凳的,二姐说俗,出去溜达了一圈,叫人抬了这个老树根子来,不知扔到外头多少日子了,刚抬回来的时候,上头都长了一层青苔,木匠用砂纸细细的打磨了十来天,才见了样儿,又上了防潮的桐油,放在了院子里。
二姐说这东西不摆还罢了,既摆了就得成套,故此,又弄了这几个木墩子跟茶杯,都是用树根做的。”
长福:“这不是就是路边没用的那些树根子吗?”
明德:“我说也是,可二小姐说这样古拙天然的才好,弄石头的就做作了,难看。”
敬澜笑了起来:“倒是她的性子,把你的茶叶拿来吧,出来半天,也该回去了。”
明德忙进屋去拿了,送了敬澜出去,又叫伙计抬了一筐白兰瓜放到了马车上,说是胡掌柜家里种的,格外甜,让敬澜捎回去给大家伙尝尝,这才走了。
敬澜仔细看了看装茶的盒子,光这个盒子应该就值不少钱了,谁这么大手笔?而且,做什么拐这么大个弯子给翎儿送茶?
正想着,忽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儿:“哎呦,这不是陆家的长福吗,你怎么也来冀州了,对了,你们家少爷来冀州举试的,这么说,车里是你们家少爷了,陆少兄好久不见了啊。”最后一句极高声,聋子都听得见。
陆敬澜眉头皱了皱,莫非这茶叶是温子然送的?想着下了车,一拱手:“见过世子殿下。“
温子然:“少兄不用如此客套,既在此碰上就是有缘,不若去我的玉华阁里头坐坐,如何?”
陆敬澜:“得世子殿下相邀,本不该辞,只是一早出来的时候,长辈一再嘱咐晌午回去吃饭,不敢疏忽,还望世子殿下恕罪,改日敬澜做东道,给世子殿下赔罪如何?”
温子然:“既是长辈嘱咐,也不好勉强,陆少兄请吧。”
敬澜却未动,而是吩咐长福从车里把装茶的盒子取了出来,递给温子然:“内子不喜毛尖,世子爷一番好意,倒可惜了,不若转送她人,也省的明珠暗投,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撂下话上车走了。
等马车走远,温子然掂了掂手里的茶盒,旁边的小厮道:“这陆敬澜真不知好歹,这茶可是世子爷特意叫人从京里送来的,先不说如何贵重,这份心意也算难得吧,他怎么给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