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597)

他也没抱他,就只是蹲下很慈祥的摸摸他的脑袋道:“乖孙,阿爷去城外给你捉雀雀,我乖孙在家陪阿奶,你是男人,要好好当家才是。”

小娃儿不由的挺直了胸膛,撇嘴道:“阿爷骗人!阿爷是去打仗了!打蛮人!”

顾茂德抬眼看看苏氏,苏氏拉过孙孙摸摸他的脑袋,笑笑道:“他是姓顾的,怎好瞒着他。”

顾茂德点点头,低头对孙儿道:“呦!你知道啊,我的乖孙咋那么聪明?”

“就是这般聪明,转日我也长大了,也学顾家枪,穿阿爷这样的衣裳,骑阿爷的大黑一样颜色的马儿,转明日,阿爷在家看门儿保护阿奶,孙儿出去便是……”

周遭人一起笑了起来,顾茂德弯腰抱起孙子,将他扶上骏马,拉着马缰绳带着孙儿在原地转起了圈儿……

平洲巷子是这样,尚园子那边却是另外一个样儿。

老爷子顾茂怀而今牙齿都掉完了,说话走风漏气不说,他也着不动年轻时候的重甲,加之身上早就没了职位,这一大早他便穿着末等兵卒的装备,头戴扎巾,身穿裲裆,拿不动早年间的铁枪,他便背了一杆木枪要出征。

这腿儿还没迈出府门呢,家里的孩子孙子便是一拥而上,顾允河都快哭了,抱着他爹的腰哀求道:“爹啊!求您别折腾了!您都多大岁数了?就您这身子骨,您还打仗呢?”

顾茂怀大怒,一边挣扎着往外扑一边骂人:“小王八!你爹打仗那会你们还在娘胎里呢?怎么,还看不上我了?”

“儿子们哪敢啊!爹,好歹您在家给坐个镇,给孩儿们当当定盘星……”

“呸!甭哄着我玩儿!老子我不是你们大堂爷爷,你们老子我……”

这话还没说完,顾茂怀他媳妇儿从院子里跑出来,这老太太失了两颗门牙,说话只嗤嗤风儿……

“闹(老)东西!!!!”

骂完她一提顾茂怀的耳朵,就要把人往府里带,顾茂怀抱着家门口的青石拴马桩耍无赖……

宁郡王府……

昨夜顾昭没睡,忙活了一晚上,他要做好将士出征前的最后准备,临到卯时初刻,新仔来屋里问:“七爷,庄子里训好的家将被拦在城外了,这不是封城了么,一会子您带了槐子他们出去,家里可没了护院。”

上次家里就折腾过一回,能用的暗卫,家将,顾昭全给派到关外去救顾茂丙了,而今刚调教好的家将顾昭又命顾槐子带队,代表他家这一支出征,而今他家竟是阿德他们也要出征了。

顾昭自己也很想去,奈何某些人什么都能妥协,独这一块,凭顾昭嘴唇子皮都磨破几层,他只是不允。

没奈何,顾昭只得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开始按照顾家的传统在家里上甲胄。

听到新仔的汇报,顾昭一边上甲一边道:“咱家能有什么值得看守的?你去寻些健壮的仆妇,守好桃子那边便是……”

“哎,小的这就去安排……”

新仔一边回话,一边在边上接过阿德手里的活计,他亲自给顾昭带甲。

今儿,顾昭身穿鹰翅兜鍪,顶饰血红艳丽红缨,下围顿项,身穿红色大袖锦袍,外罩全套薄片亮甲,肩披掩膊,臂缚紧扎,领围项帕,胸背正中缀有护心镜,外系金带,脚蹬快靴,

顾昭也穿不起重甲,他试过,几十斤呢,走没几步就趴地上了。

新仔眼睛亮亮的,比起大拇指道:“爷这套威风!”

顾昭一笑却道:“说那么多废话,赶紧取麻布来。”

顾昭而今还在给他的哥哥服齐衰。

新仔出去没多久,便捧了麻布拧的首绖,腰绖进来帮顾昭扎上带上。

辰时初刻,上京所有的钟声敲起,金銮殿上,内宦甩了十八下脆鞭,圣上与太子都是身穿重甲,当第一声钟声敲起,他们便起了驾。

钟响了,苏氏亲自给丈夫,给儿子倒满酒碗,双手捧给她的亲人骨肉。

连干三碗,顾茂德与顾茂昌摔了碗,接过家将捧来的抹布往头上腰上一扎,他们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天承十八年冬,太子赵元秀代表圣山在城外高台念了讨贼檄文,赵元秀道:

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幽有冥冥忠烈,实鉴吾心,咸听吾言。

西北之地,向为荒服,弃而不臣,示以羁縻,达其声教,苟欲爱人,非求拓土。西陲祸乱,势同饲虎,无端起衅,荼毒生灵,祸害州县,所过之境,劫掠罄尽,寸草不留,同外惊心,遐迩失望。

实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惜苍生懔懔,赤子嗷嗷。觥觥硕士,烈烈雄夫,莫不敬天爱祖,高其节义。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广整应兵,罗落境界,以西进讨夷狄,拯生民,雪前耻,偿新恨,以复大梁之威仪,尔民等其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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