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135)
两位姨娘父亲虽看待的差不多,毕竟在刘姨娘房里的时候略多些。当初谢桥在旁见了,都替父亲觉得累,既然娶都娶回来了,还要顾及这顾及那的,明明心里喜欢这个,却还要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岂不是自找最受。
不过也甚是奇怪,怎么这么些年,两位姨娘竟是一无所出,有的时候谢桥也怀疑,是不是她那位死了的娘亲,使了什么手段,为的是保着她今后的安生。也话里话外的试探过何妈妈,每每都被何妈妈几句话就岔了开去。
何妈妈表面上温和,心里却是极有计较和准头的,想来丫头都如此,何况她那位亲娘呢,况在何府里头,不止一挺事情上知道她娘,绝不是个平常的女人。姨母算少有的能干,可她自己还常说不及姐姐的一半,可想而知谢桥她娘的厉害程度了。
周姨娘是谢府里头出去的老人,脸上倒也平常安稳。那个刘姨娘手里头绞着帕子,看上去明显有几分局促不安的。
一路上丫头们纷纷蹲身行礼,两位姨娘瞧见了谢桥,都楞了一下,谢桥微微颔首道:
『两位姨娘一向安好』
两人忙客气道:
『有劳大姑娘惦记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谢桥遂抬脚进了里面。周姨娘和刘姨娘两人不约而同对了个眼色,不禁暗暗惊疑。若说她们家这位大小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一样的丫头,三头两头的生病。原来两人也有些别样的心思,想着这位大小姐那一天夭折了,她们生个一儿半女的可不就金贵了。
可是何氏夫人表面上瞧着温和,却是个最有手段的,几件事情过来,两人都暂时歇了心思。
何氏夫人一死,两人又都有了些念头,尤其刘姨娘,周姨娘如今毕竟年纪不小了,即便想生,恐怕也不容易生出来了。刘姨娘却不然,正是青春,所以存了些心。
后来谢桥一场大病过后,被老太太接回京去,杭州的府里只剩下她和周姨娘两个,竟成了当家的主母,好不痛快,
遂越发下心思的服侍老爷,谁知道肚子里还是无一点消息。偷偷寻了娘家的哥哥,去打听了个专擅女脉的大夫瞧了瞧,说体虚气寒恐不容易生养,需当悉心调养几年方有望得子,正抓了药来,见天的吃呢,不想朝廷上忽然来了公文,让老爷尽快进京述职。
刘姨娘也知道谢府上头有老太太老太爷坐镇,虽说是深堂大院富贵已极的人家,却那里及得上天高皇帝远,在杭州里自在。心里头虽不愿意,却也没法子,遂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的。
赶在大年三十进了谢府,在大门外一下了马车,她心里头就更加不安起来,随着来迎接的婆子过了一进进的院子,越往里头走,心里越没底。那些个婆子们扫过来的目光,刺在她心里头,不免越发忐忑。心里头原先抱着的热火罐也冷了几分。
况且来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一个正经的主子,更别提老太太了。只让在廊下里头立着,如今大冬底下,正冷的时节,虽说穿的暖和,可在外面站久了,也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迎面瞧见谢桥却不由得暗讶,还不到小一年的功夫,竟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瞧着珠圆玉润容光焕发不说,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都是值钱稀罕的好东西,看得出来在这府里头甚为得宠。
现在想来,自从这丫头大病醒了,就和旧时不怎么一样了,那面上虽温和,只是那双眼睛却变得灿灿清透的,真如两面镜子一般,令人不敢直视,仿佛能照到你心里头去。加上仍然忌惮何氏夫人的余威,倒也不敢放肆,即便谢桥只是个十岁多的孩子。
如今这一照面,更是从心里头发憷,竟是活脱脱一个她娘当年的影子,心里头有什么计量,等闲你也猜不着一二的。
周姨娘也颇有些意外,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谢府里头的情形,除去老太太老太爷,上头还有两位主子太太,下面几位小爷和姑娘。
老太太出身世族阀门,又当了几十年的家,如今虽说老了,那眼光可是个极高的,等闲的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去,况且是个心里头清楚,看的极明白的。当年几个孙子孙女辈的也独独对嫡长孙谢宝树不同,几个孙女却看的一般,即便谢桥也是一样,却不知道怎么才一年的功夫,就变了个样儿了。
只看那些丫头婆子们对谢桥恭敬巴结的样儿,就知道谢桥何止受宠,说不得就是老太太心里头的一块肉了。心里头想着,不觉侧首瞧了瞧边上的刘姨娘。暗暗冷哼一声,打量谁不知道她私底下捣鼓的那点事儿,不过是白费心思。在杭州时也倒罢了,这谢府里头若是你敢生事,从老太太那里就先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