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1876)

作者:多木木多

这才是一个活着的世界,充满生机的世界。

公主毁坏了多少,就能建设起来更多。

这才是他甘心伏首的英主,人王!

凤凰台里也一样。

庶人不再满面愁苦, 行止萎缩。他们全都脚步匆匆, 身上充满生气。

他们肯定都是有工作的!

不是做奴隶, 不是乞讨,而是真正的工作!

有不少新户门前挂了牌子或挂个东西,示意这家是做生意的。

织布的就挂一张织弓,纺线就挂个梭子,打铁的就挂个铁锅, 会做衣服的就挂一把剪子,做大夫会开药的就挂一张白幡……等等。

其余还有许多新兴的职业。

比如家里开澡堂可以洗澡修面的, 就在门口挂个白布帘子, 上面绣一个鲁字“沐”。

徐公倒是知道, 听说这澡堂在世家中间也颇有好评。世家多数都嫌弃庶人身上脏臭有虱,认为庶人百姓寿命不长、多病有不爱干净的原因,更别提许多庶人一辈子都不会漱口,简直难以忍受!

但鲁人兴起的这个澡堂倒多数是庶人去光顾,如今已经是渐成风气了。

这显然更让世家们“满意”。

徐公略略知道一点内情。

据说公主在鲁国时,有一年也是因为死得人太多,公主担心发生疫病,就倡导所有人洗澡,还在宫中养了猫狗捕鼠。

凤凰台上倒是一直用药杀鼠,还有侍人宫女偷食鼠药自尽的。

不知现在的凤凰台上,是用药杀鼠,还是用猫呢?

徐公这个样子当然不能先光明正大的回徐家。

所以他是从后门溜进去的。

专给家里下人进出,给货贩送货的小门打开,徐公带着从人和一儿一孙悄悄进去,就见家中老仆带着全家仆人站在庭院里,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徐公以袖掩面,“悲泣”道,“终于回家了!”

老仆:“寿公,某还当你要埋尸荒野了呢。”

徐公:“……”

徐公只好专门给老仆道歉,他真不是故意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的。再说,云贼死后,他不是立刻写信回家了吗?

他当时不回来,也是因为时机不到。

老仆坐在他对面,捻须道:“这么说,人王要登基了?”徐公:“总要三请三让一番才算合适。”

老仆:“第一请的人当是诸侯王等,您是第二请还是第三请?”徐公摇头:“我……我都不是。我还等人王登基后召我入朝呢!”

不然,他干嘛要回来啊?

还不是怕公主忘了他!

老仆状似明白的点点头,“那家里大门还要继续关着。你晚上就跟某一起用饭吧,某那汤还可以分你一碗。”

徐公:“我好歹这么久没回来,就让我喝汤啊?”

老仆气哼哼道:“依某看,一碗汤都不用给你!”

徐公很明白,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自己先跑到老仆的屋里等着了,硬是分了一半的饭菜。其中一道炖香云极可口,深受两位老人喜欢。嘴里的牙都快掉光了,这软软的香云跟肉一块炖就有肉味了!吃它就像吃肉啊!

徐公没想到老仆竟然真的只准备了一份饭菜!两人抢一碗炖香云!

他吃出来这是跟鸭肉一块炖的!

他早就不能吃鸭肉了,鸭肉比鸡肉硬得多,但鸭肉香啊!有嚼头!他两侧的牙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啃鸭子了。

吃完碗,两人洗漱过后,躺下睡觉。

窗外的天已经很快暗下来了,满天星海,极之璀璨!

一轮耀眼的明月高悬。

徐公躺不住,不叫老仆点灯,摸黑自己踱到廊下,举目望天,发出一声喟叹,伸了个懒腰,席地坐下。

老仆跟出来,在他身边放了一盏香炉,燃香驱虫。

徐公问:“这凤凰台……你觉得变好了吗?”

老仆摇头,面露一丝惶然:“不好!到处都乱糟糟的!”

一开了话头,老仆就忍不住了。

他扑在徐公之下,语无论次又难以扼止的说每天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到徐家门前求告哭诉,无数的投帖拜帖如雪片般飞来。

有很多人都被公主害了!

老仆声泪俱下:“某深知……寿公以为此女乃天人,可自古即分阴阳!此女未登基为帝就掀起这诺大风雨!她若为帝,这天下可还有一日安宁?!这人世,又要遭遇多少祸患?!还会有多少人受苦?多少世家遭她屠戮?”

他拉着徐公的衣袖哀求:“寿公!寿公,三思啊!!”

徐公在这个陪伴他一生的老仆面前也不再掩饰,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无力阻她去路。”

老仆瞠目结舌,满面浊泪的望着徐公。

徐炤微微一笑:“阿金,你大约以为我无所不能吧?但这世上就是有比我更厉害的人啊。她就是。我敌不过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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