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1825)
“诸位。”崔演在上首拱手揖礼,“如今鲁人旦失踪,我恐怕这其中有诈。特意请诸位前来相商,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巴适都走出四五里了,还是被崔演派人给请了回来。
他道:“还请崔兄直言。”
其余人道,“是啊,还请崔公子指教。”
“崔公子如果有想法,何不直言相告?”
人人都知道鲁人旦失踪肯定是有问题的,也都知道这些停在这里的鲁人会造成大麻烦。各城的人都想尽快回去送信,好跟家中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崔演看了一眼巴适,拱手:“原来是平洲巴氏。”他看了一圈,道:“我知大家都以鲁人为苦,但我有一言相劝,还望大家能对鲁人多存一分仁念。慢动刀兵,休伤人命。”
在座的众人都愣了。
当即有人站起来,拂袖而去:“还当崔公子有何良言警句,原来是一句废话!”
另有人对崔演草草的拱手,道:“敢问固卫城外有没有鲁人?”
崔演:“如果没有鲁人,我又何必跟着这鲁人旦到这里来呢?在家抱着我的娇娇喝酒取乐不好吗?”
鲁人旦王驾在前,身后是绵绵不绝的鲁人。他走了多长的路,身后就有多少鲁人。
那些鲁人没有高车骏马,只靠双腿行走,拖家带口的跟在鲁人旦身后离家别乡。
他们此时是民,当吃光食物之后,就会变成狼。
到时他们在哪座城外,城中居民将不敢再出城。如果他们冲击城门,为祸一方,城中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这些人才会一路跟随,半遮半掩的阻拦他的去路,不想让他带着身后的鲁人进大梁,想让他退回鲁国去。
可鲁人旦深浅莫测,崔演等不敢动武,不敢深劝,甚至不敢明言,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战战兢兢地窥伺。
现在他一走了之,之前以为他愚笨的人都大呼上当,纷纷认定鲁人旦必有阴谋!他们生怕自己的城受害,只想赶紧把这个坏消息送回去。
现在崔演偏偏拿一件蝇头小事来阻他们,简直可笑了!
就有人质问崔演:“是鲁人重,还是我之百姓重?”
崔演毫不客气的回视此人:“自然是我的百姓更重。”
“既然如此,我就杀上几百个鲁人,把他们赶回鲁国去!又有何惧?”一人长身而立,怒喝道,“鲁人旦狡猾!他既不顾惜这些跟随他而来的鲁人,我又何必顾惜?”
崔演沉默不语。
他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直言他怀疑安乐公主与风迎燕定下的毒计。
且不说这些人是否可信。他也没那么多的好心非要说服他们不可。
“君既不信,自可离去。”崔演赶客了。
他是请客的主人,他赶客,再留下的人就太丢脸了。
顿时许多人起身,草草告辞后就离去了。
堂上的人几乎都走空了。
崔演转头看到巴适还在,拱手道:“巴兄因何未走?”巴适看他:“因为我觉得崔兄说的有道理。”
他刚才听到崔演的话后,就像破除了眼前的迷障,好像突然看清了什么。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鲁人旦才是重点。
现在看起来,这个局真正的重点反而是外面那些数以万计的鲁人。
崔演:“但我也没有第二句话要告诉巴兄的了。”他这个主人起身了,对巴适拱拱手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陪了。”然后自己走了。
巴适紧跟着起身,追问道:“崔兄!敢问此计乃何人所出?”
崔演回头。
巴适急急地说:“这天下看似乱,却乱中有局。只是不知是何人操盘?”
从皇帝遇害,云贼封王之后……不,比这更早出事的是花家花千降,之后是陶公、花家……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
但细究起来,如果花千降还在,陶公不敢对花家下手。
如果花家还在,云贼不敢挟帝自重。
如果不是云贼带皇帝逃入河谷,李、伍、包三家不敢纠集军队,妄图天下。
如果没有李、伍、包三家在前,他平洲巴氏也不敢拥兵自重。
刚才在堂的那些人为什么敢伤鲁人而不惧一国?
无非是自重而已。
不止巴氏一个而已。
也不仅是平洲一地。
巴适只觉得这天下的乱局像是被一个人推着走的。
鲁人旦失踪,鲁人将乱,但仍未乱!
如果此时有城出兵攻击鲁人,欲将其赶回鲁国,杀人犯罪,那会引来什么样的恶果?
会有更多的城攻击鲁人!
鲁人固然手无寸铁,但……
巴适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了:“凤凰台上的安乐公主……会怪罪我等……吗?”